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她穿了上神的锦衣》付黑白 文案 小茶:“白山神大人——!” 方壶:“滚!” 小茶:“大人,您娶我只是因为锦衣吗?” 方壶:“是。” 最后,小茶死了,方壶随她而去。 今世当他们再次相遇, 方壶:“小心——!” 七叶:“让开,不用你帮我。” 方壶:“如今,你有没有一点爱上我?” 七叶:“爱你?怎么可能。爱是什么东西?可以拿来锻造神兵利器吗?” 两位上神不懂情,只能你来我往,相互摧残。 前世是呆萌女主VS傲娇上神,今世... ...大家慢慢看?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壶,小茶 ┃ 配角:岱屿,员峤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仙侠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65999字 第1章 小茶想成仙 五仙山,位于大荒的最东边,下山往东走几里路,就是漫漫无边的东海。 晴朗的日子站在山坡上,向东方望去,苍松翠柏,层层叠叠,气势磅礴的山势却也只作了远方水晶般闪耀的大海的陪衬。 小茶很喜欢在卖柴回来的途中,站在陡峭的山坡上,向海望去,兴致来了,还会大喊大叫:“让王二蛋子永远也娶不着媳妇——!娶着了也是□□子脸——!” 她大喊三遍,觉得十分畅快,拍拍灰布褂子的下摆,将脚边的麻绳挂到肩头,脚步轻快的在崎岖陡峭的山路间穿行。 自前年婆婆去世后,五仙山顶上,那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只剩下她一人。这让她平时有点什么负面情绪也难找人发泄,下山卖柴时,看到农户养狗,人和狗之间互相说着话,心有灵犀的样子,让小茶颇为羡慕,于是一个月前她抓了只野猪回去当宠物,她觉得野猪比狗好多了,它比狗大,比狗强壮,长得也比狗好看,狗能当宠物,野猪也能。 一个月后,她兴致勃勃的拴着小黑(野猪的爱称)下了山,可自打它见到第一个陌生人开始,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对村里的行人猛撞。村子里被弄得鸡飞狗跳,几个壮年男子举着锄头咬牙切齿的向正在菜园子里哼哼的小黑砸了过去。 “不要啊——!它是头好猪——!”小茶痛呼。 为了赔偿村里人的损失,小黑被分作下酒菜,腿上被猪毛蹭了一下的王二蛋子趁火打劫,将她的柴火掳走了。 “唉!”一想起小黑,小茶就心塞,她走了条岔路,来到小溪边,打算把脸洗洗精神一下。溪水叮咚流淌,闪闪发光,清澈见底,拍打在脸上清爽无比。 洗掉脸上的污泥,小茶看着自己水中的倒映,长相普通,瘦的没胸没屁股,就一双眼睛长的还不错。 小茶撇嘴,“切,管他的,反正我不嫁人,长的好看也没用。”她瘪了口气将脸浸入水里,感受与冰凉山泉融为一体的感觉。 突然,有一大团水藻似得东西漂过来,蒙住她半边脸。 “嗯?哪里来的衣裳?”小茶将衣裳从溪水里捞出来,抖落开来一看,是一条天蓝色的锦衣。 这衣裳不知是什么做的,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金丝线绣成的鸟儿栩栩如生,翩翩起舞。 “哇!这么漂亮的衣裳,一定很值钱!”小茶两眼放光,将锦衣小心的放到草地上认真叠起来,考虑找时间到镇上去卖个好价钱。 “咔嚓——!”一声惊雷,刚刚还碧蓝无暇的天空,迅速被乌云遮蔽。小茶望着天空急忙跪下,双手合十道:“老天爷饶命,饶命啊,做人应该拾金不昧,但这衣裳确实没主人... ...”厚重的乌云后好似有数条金龙游走,蓄势待发,小茶急忙说:“我卖了钱一定拿出十分之一周济穷人。”咔嚓!又是个惊雷,小茶心肝颤了颤,“再,再拿出十分之一作香火钱——”“咔擦——!” ... ... 连着几次,见老天爷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小茶只能看着怀里的锦衣叹气,”算了,我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救命啊!妖怪吃人啦!救命啊——!”从远处传来叫喊声,小茶循声望去,见几个面熟的猎人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下来,边跑边向她招手:“快跑!有妖怪!” 小茶一听有危险,拔腿就跑,也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妖怪在哪儿,两条小腿跑的贼快,一会儿工夫超过了跑在最前头的猎人,边跑还边喊:“救命啊!吃人啦!” 半晌后,她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本来跟在她身后的几个猎人全都不见了,四处昏暗,阴风瑟瑟,只剩下她一人。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前面是一片荒凉的草石地,远处长满了高耸的松树,白桦树,身后是断崖,崖底没有河水,树林,只有密密麻麻,长着倒刺的大石头,村里人叫这里——石鬼谷。 小茶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不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最想做的是,撒开腿往家跑。 可刚迈开腿,就听到空中传来怒喝:“站住!把锦衣留下!” “谁,谁在说话?”小茶吓得四处瞧,见没人,又抱着衣裳快跑起来,大地开始震动,四周的沙石轻轻跳跃,无边的树林剧烈的颤抖,响声震耳欲聋。 小茶吓得把锦衣一扔大喊:“啊!我错啦,我再也不敢啦!衣裳还给你!”她边喊边跑,身后的断崖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她抱着头不敢回头看,但能想象出峡谷中的巨石正在爆炸,碎石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漫天飞舞,只需一小块就能给她砸成肉饼。 小茶心想:难道我偷的是山神的衣服?那这山神也太小气了吧!不过捡了他一件衣服,就要用石头砸死我? 伴随着咚咚巨响,不断有碎石砸在她的身边,眼看再有几步就冲到林子里了,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她来不及停下脚步猛地撞了上去。 这一下好像撞在石头上,小茶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的在地上打滚,“啊,疼死我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挡道!” 这时,又有几个巨石向她飞过来,小茶绝望的闭上眼睛。 “方壶,住手。”那声音清澈灵动,十分好听。 小茶颤抖着睁开眼睛,见漫天巨石都停滞在空中,十分诡异,山崖那边传来空洞的回音,“岱屿?” “什么鱼?”小茶还没反应过来,见不远处有个黑色的背影, “是我,你该醒来了。” 山崖那边沉默半晌,逐渐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空气中弥漫起不合时宜的花香,一块巨石从峡谷中缓缓升起,停在半空中,形状似花骨朵,巨石上金色的纹路如波浪般闪耀。 小茶没见过这种奇事,张着大嘴完全呆住了。 花骨朵里传来淡淡的嗓音:“我醒不醒关你什么事,为何偷走我的锦衣。” 黑衣男子手拿折扇随意拨开停在面前的石块,向巨石走去,“不用它引你出来,你还不知要睡到何年何月,我这是在帮你,你得谢我。” 巨石怒道:“多管闲事!那个傻女人差点把锦衣偷走!” 黑衣男子回头,小茶疑惑的瞪大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急忙摇摇头说:“我没有,没有...” 黑衣男子嘴角带笑,说:“她说没有,就算有也没什么嘛,凡人穿了顶多成个仙而已,干嘛那么小气。” 小茶躲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可真心觉得这个俏公子说的太对了! 黑衣男子又说:“你都睡了两千年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怪不得员峤看不上你,你就不能把脾气改改... ...” “住嘴!” 黑衣男子不温不火,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把巨石惹火了,漫天碎石朝他砸去。 小茶连滚带爬想趁机逃走,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又摔了一跤,原来是刚才已经被她丢掉的锦衣不知为何又缠在她的脚上,她伸手去解,前方金光乍现,碎石在砸到黑衣男子之前,像有火从里面燃烧开来,青色岩石瞬间变得火红,燃烧殆尽,一抹白色身影与黑衣男子撞击在一起,发出蓝色霞光,强大的气流将小茶击退数米。 当蓝光褪去,小茶才看到“巨石”的真面目,他白衣白发,手持蓝色宝剑与黑衣男子对峙,由于距离远,他们动作太快,小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他盛气凌人,纤尘不染。 “你太热情了。”黑衣男子被他步步紧逼,可仍有心思调笑。 方壶周身华光大盛,剑剑带着杀气,“你还有脸来见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战神若想杀我,轻而易举,不过杀我之前,请想想员峤,瀛洲,蓬莱。”岱屿手里的折扇被打掉,徒手接招,方壶剑气虽盛,但并未伤他要害。 这时,小茶好不容易解开缠在草鞋上的锦衣,见上面的花纹和白衣男子穿的长袍很像,估计这真是他的衣服。她起身跑出很远,可突然想起婆婆临终时对她说的话。 “人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我不在,你若生病了怎么办,有危险了怎么办,老了怎么办,谁来保护你照顾你啊。” 为了不让婆婆担心,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更强壮。她可以一个人到山上猎野猪,可以跑的比最厉害的猎人还要快,她很少生病,即便生病了也能把自己照顾好。可是婆婆临走时忧伤的神情告诉她,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草丛里泛着五彩光芒的锦衣,黑衣男子说凡人如果穿上它会成仙?即便不能成仙,也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吧? 山坡上两人正打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逃走的女子又偷偷跑了回来,捡起地上的锦衣躲进树林里。 方壶的宝剑在岱屿肩头划下,被切下的断发飞散在空中,“员峤、瀛洲、蓬莱都没有醒,我需要你帮我唤醒他们。”岱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很多。 方壶淡淡的说:“睡着便好,为何要醒。” 岱屿徒手将方壶的剑锋抓在手中,剑气瞬间割裂他的皮肤,鲜血遮掩了宝剑的煞气,方壶眼中的蓝色光芒也有所收敛。 “当初骗你入阵,是我的不对,但如今作为阵眼的我最先醒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方壶缓缓放下手中的剑,说:“他,也要醒了.. ...” 岱屿说:“对,所以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我们得赶快去唤醒他们。” 方壶微微一笑,突然将手中剑刺向岱屿,说:“你错了,现在才是应该好好比一场的时候,等他们醒来,只会在旁边瞎搅和。” 岱屿无奈一笑,手中黑光莹莹,出现一柄黑色的宝剑,“好吧。”他话音未落,持剑向方壶胸口刺去。很简单的招式,对方通常会横剑格挡,或侧身闪过,可方壶自信得逞的笑突然凝住,岱屿的剑直接刺进他的胸口。 “方壶!”岱屿急忙扶住他,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不躲开!” 方壶捂住胸口,感到心脏剧烈跳动,血液急速向下半身聚集,浑身燥热难耐,他颤抖着看向树林,脸色煞白,“锦衣,我的锦衣... ...” 岱屿突然记起那个偷锦衣的女子,也向林子里看去,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晴朗起来,无数金色的小凤凰在树林中围着一团蓝色的光芒翩翩飞舞,叫声悦耳空灵,犹如天籁之音。 岱屿难以置信的说:“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他转头看向方壶,见他神色又怒又痛,白色的眸子竟透出血色来。 “哈哈!我成仙啦!”林子里传来喊声。 飞舞的凤凰们逐渐聚集起来,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凤凰,金光灿灿,仙气袅袅,小茶被它驮起,飘出林子,她跪坐在凤凰背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啊哈哈!我终于成仙啦,我可以长生不老啦,啊哈哈!” 第2章 有点后悔 小茶望着蓝天,叫着叫着发现凤凰没有带她一飞升天,而是慢慢落在了两位“山神”面前。 见他二位面色不善,小茶吓得她往后缩了缩,“呵呵,两位仙家,小女我也成仙了,呵呵,虽然...我不该偷穿你们的衣裳,但是...能助我这样的凡人成仙,你们也算是功德一件嘛,呵呵...” 方壶挣脱岱屿的搀扶,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举起剑指向小茶,面若冰霜。 小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大侠饶命,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将来一定在您座下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剑直接刺了过来,小茶大叫一声,闭上眼睛,座下的凤凰也发出悲鸣,蓝色的剑锋要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看似冰冷坚硬的宝剑竟碎裂成了淡蓝色的花瓣,随风飞舞飘散,冷冽的杀气化作柔风轻抚过她的脸颊。 岱屿震惊的看着小茶,“竟然是你...” 方壶悲痛绝望,呕出一口心血,跪在地上。 小茶被这一连串的情形吓傻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一件衣裳差点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不说,还让它的主人如此悲痛欲绝,她开始后悔,急忙跳下凤凰伸手要去扶他:“仙人,你没事吧...” “滚!不要碰我!”方壶怒喝,小茶的双手停在半空,堪堪收了回来,她急忙跪下说:“对不起,我错了,没想到这衣裳对您那么重要,我这就脱,马上脱!” 小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去脱锦衣,她两手抓住领口刚一用力,胸前竟传来剧痛,像有人拿刀将她皮肤割开一样。她以为自己受伤了,摸摸胸口,发现没事,她又脱锦衣,胸口又传来剧痛,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怎么回事,这衣裳,怎么脱不下来。”小茶茫然的看向方壶,被他凶狠的眼神吓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求救的看向岱屿,岱屿一脸严肃的说:“姑娘先别问了,收拾一下准备和我们走吧。” “啊?”她偷偷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方壶,说:“脱不下来了啊?我... ...没有别的法子么?我不做神仙也行的。” 岱屿看了方壶一眼,说:“除非你死了,或者...” “闭嘴。”方壶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一把抓住小茶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手腕火辣辣的疼,小茶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容貌,雪亮的长发随风起伏却一丝不乱,被她气出红晕的眸子清澈美丽,他脸的每一处都俊美到异常,连生气都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喜欢就好好穿着吧,等你死后,我自会来取!” 他狠绝冰冷的话刺痛了她的心,自从被婆婆救回来以后,她第一次又重温了那种痛,被埋藏在心底的伤口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的痛,“对不起...我...”她话刚说到一半,方壶便转身消失不见,岱屿无奈的喊了他一声,可没有回应。 凤凰哀鸣一声化作金色的光芒隐到锦衣里。 岱屿走到她面前说:“姑娘,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我太小瞧这件锦衣,也小瞧了...”他话也没说完,只无奈的摇摇头飘然而去。 一连几天小茶都会到婆婆的坟前忏悔。 小小的坟头被打扫的很干净,周围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墓碑前放了一碗窝窝头。 “阿金,经过这件事,我觉得自己想要幸福,就绝不能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说对不对?” 隐藏在锦衣里的凤凰,时不时会自己跑出来,它虽然不会说话,可听得懂人语,小茶很欣慰的让它代替死去的小黑和她作伴。 阿金平时会变得和普通的鸡一般大小,神情举止十分高傲,听完小茶的话,它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 小茶想了想说,“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金面对向她,翅膀指了指东方,然后挑起眼角做出很凶狠的表情,指了下小茶,又指了下东方,翅膀交叠的拥抱在一起,十分幸福的样子。 小茶认真琢磨了一番,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东边有个怪叔叔,他知道脱下锦衣的办法?” 阿金耷拉着眼皮,显然一副不明白她为啥那么傻的神情。 小茶释然一笑,起身摸着墓碑说:“婆婆,你曾说过,天无绝人之路,小茶一定能找到脱下锦衣的办法,让山神大人....”她想起白衣男子愤怒悲痛的眼神,说:“让他不再那样伤心难过了... ...” 从那以后,小茶总会有意无意的路过石鬼谷,偷偷向下望去,见那巨石还在,便会稍稍松口气。 房间里渐渐堆满了各种仙家史书,话本,修仙秘诀,捉妖书等等,希望能从里面寻到脱下锦衣的办法,可一个多月过去,仍然没找到任何线索。 清早,小茶背着柴往山下走,看到猎狗在追一只小白兔,她凝神静气默念心诀,挥手一指,一道白光自指尖发出击中猎狗,猎狗哀叫几声跑开了。 “哈哈,我又变厉害啦!”小茶手舞足蹈,没找到脱下锦衣的办法,倒是学会了法术,而且进步快的惊人。 “等我法术变厉害了,说不定自己就能把锦衣脱下来了,你说对不对?”小茶自豪的对阿金说,几个路过的村民像瞧疯子一样瞧着她,小茶身边的凤凰,还有她身上的锦衣普通人都看不到。 一个胖大婶走到她身边说:“小茶,婆婆死了之后,是不是很孤单啊?” 小茶笑道:“不孤单啊,我不但有朋友了,还会法术了呢!” 胖大婶见她可怜,拍拍她肩膀,说:“要不我给你说门亲事吧...” 小茶急忙摇头说:“不不,不劳您费心,我现在很好。” 胖大婶还欲再说,从村口那边传来凄凉哀婉的喇叭声,几个壮汉穿着孝服,打着白幡向这边走来。 小茶惊讶的问:“这是谁去世了?” 胖大婶面露愁色,叹了口气,半天没说话。小茶觉得很难过,她和婆婆在山上住了快十年,自己经常到村里来卖柴,村里人虽然偶尔喜欢占点小便宜,但心地善良,曾明里暗里帮过她和婆婆不少忙,时间久了,她和村里人有了剪不断的情义。 小茶没再追问去世的人是谁,而是站到路边,看着送葬队慢慢走来,她垂着眸子,向队伍的后面看过去,惊在当场,后面的棺材竟不止一个,六口棕黑色的木棺黑压压的,沉甸甸的,让她许久都喘不过气来。 她紧握胖婶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胖婶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村子里得了瘟疫,这些天一连走了好多人,小茶,你这些日子还是不要下山了。” “瘟疫?!”小茶难以置信的说:“不可能!咱们村子与世隔绝,又没遇到过天灾,怎么可能得瘟疫!” 胖婶说:“从外面来的大夫也说不像瘟疫,可是这病来势汹汹还会传染,不是瘟疫是什么?” 小茶咬着下唇想想,说:“你带我去看看,婆婆教过我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 胖婶拉住她,“还是别去了,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小茶笑笑说:“你放心,我现在懂法术了,不会被传染的,快带我去。” 胖婶拗不过她,只得带她到附近一个猎户家里去。 “吱呀——”木门一打开,小茶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屋里的窗户都被木板定死,昏暗阴沉,只留下一些缝隙透气。 胖 婶捂着嘴道:“老陈,你在吗?” “有人在家吗?”小茶也试着喊了一声,从布帘隔着的内室里传来沙沙的响声,让人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茶让胖婶留在外面,自己慢慢挑开布帘往屋子里看,一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男人正用铁片刮着小腿,腿上一大块黑色的皮肤已经被刮烂,不停往外淌血。 “别刮了!你腿会废掉的!”小茶急忙上去抓住他的手。 男人似晃过神来,停下手上动作,茫然的看着小茶,小茶安慰他说:“陈叔,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茶,让我看看你的腿好吗?” 胖婶走进屋点上蜡烛,小茶这才真切看清眼前的一切,陈叔只有四十多岁,是村里很厉害的猎人,可是现在他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神情枯槁,骨瘦如柴,小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的整条小腿像附上了黑红色的铁锈,硬硬的脆脆的,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皮肤了。 小茶说:“这是皮肤病吗?” 胖婶举着蜡烛为她照亮,说:“大夫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发现,没有接触病患的人也会得病,得病之后,皮肤会变得像长了铁锈一般,畏光怕水,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最后... ...” 小茶喃喃的说:“这简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 “对!得病的人都说自己沉的要命,像是被大石头压住一般。” 大石头?小茶心一沉,脑海中莫名想起白衣山神愤怒的面孔,她自言自语道:“阿金,你有办法救他吗?” 阿金仰天长鸣,悦耳的叫声冲出了草屋,在山间回荡,胖婶有些惊慌的问:“什么声音这么好听?” 窝在墙角的陈叔也轻声道:“身上舒服多了... ...” 小茶欣喜的说:“阿金,你能治好他们?” 阿金停止鸣叫,无奈的摇摇头,原来阿金的叫声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却没办法治好他们。 胖婶陪她走到山脚下,哽咽的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你的仙人朋友多多鸣叫,让他们走的好过一些。” 小茶沉重的点点头向山上走去,她拜托阿金留在村子里帮助病人们减轻痛苦,自己则往石鬼谷走去。 第3章 怪病的真相 天色已晚,宝蓝色的夜空星辰点点,巨石发出白色荧光,因为形状像花骨朵,所以从远处看,像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小茶疲惫的靠坐在大树后面,一直不敢过去,心中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惹怒了山神,才导致村里人得上怪病,一边不愿意相信那样俊美厉害的仙人会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来。 她鼓起勇气脱下外衣,蓝色如云的缎子,金色的凤凰花纹,随着夜风翩翩飞舞的长袖,衬的她多了几分美貌和仙气,小茶心想如果真是她的错,只要山神可以息怒,让她死也没有关系,黑衣山神不是说了吗,只要她死了,锦衣自然就可以脱下来。 她握紧拳头走到巨石前,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求山神大人救救村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小茶愿以死谢罪。”她说完,重重磕头。 静谧的夜色迅速吞灭了她单薄的身影,她不停的祈祷,磕头,只希望山神能原谅她。 此时,五仙山,第四峰。 山下绿草萋萋,花开遍野,山上白雪皑皑,寒风瑟瑟。 方壶和岱屿二人盘膝坐在雪地上,黑白宝剑飞舞在空中划出五星剑阵,强烈的剑气怒吼着,一次次冲向远处巨大的冰雕,却只在冰面上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剑痕。许久后,他二人脸色苍白,内力耗尽,两把宝剑也无声跌落进雪地里。 方壶咬牙起身,再次提起内力指挥宝剑刺向冰雕,岱屿急忙过去拦住他说:“不要勉强,伤到元气,可就真救不出员峤了。” 宝剑无力的撞上冰雕反弹回来,斜□□厚厚的积雪中。 岱屿见他神色凄然,劝道:“你如今修为只有一半,凭我们二人还解不开她的封印,不如先把瀛洲和蓬莱的封印解开,到时四人合力,一定能唤醒员峤。” “嗯。”方壶沉声应了,一步一步向冰雕走去。峡谷中,漫天飘雪,他洁白的身影似与峡谷融为一体,他的眼中只有冰面下桃衣美人平静的睡脸,还有耳边窸窸窣窣雪花落地的声响。 苍白纤细的手轻轻滑过冰面,似在抚摸她的脸颊,“对不起,但我一定会来救你,就像你当年救我一样。” 半个时辰后,方壶回到石鬼谷,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下道:“你怎么跟来了?” “被你发现了。”岱屿现身,嘿嘿一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我又不像你有禅室可以住,这些天一直露宿在外,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方壶瞥了他一眼,“你会长虱子?” 岱屿急忙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说我好歹是个上神,整天以天为盖地为庐的,传出去不好听。” 方壶说:“你想怎么样?” 岱屿讨好道:“你的莲花禅室那么大,多我一个住进去也没有关系吧?” 方壶冷冰冰的看着他说:“锦衣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到有脸来住我的禅室!” 岱屿拱手道:“我错了,你就原谅我把。再说,凡人的寿命也不过百年,等那女孩死了,我亲自过来帮你取,然后亲自帮你跟员峤解释。” 方壶刚要说话,听到林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什么声音?” 岱屿四处瞧瞧,说:“好像有谁在哭,怪渗人的。” “从禅室那边传来的。”方壶说完,飞身过去,见那个偷走她锦衣的女子正跪在巨石前面,一边抽泣着一边磕头:“求山神大人原谅我吧,不要再伤害村里人了。” “哦?这不是小茶姑娘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茶回头,愣了一瞬,突然大哭起来:“哇——!山神大人,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方壶和岱屿都惊得停住脚步。 小茶起身朝方壶跑过去。 看着疯疯癫癫,全身脏兮兮的女人朝自己跑来,方壶捂着胸口,眉头越皱越紧,“滚!不要过来!” 小茶吓得停住脚步,见白山神大人长袖一挥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讨好的看向岱屿:“求山神大人不要再迁怒村里人了,小茶的罪过愿自己承担。” 岱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本来想一走了之,但看她额上有伤,神色哀伤的样子忍不住道:“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姑娘放心,方壶他没有想惩罚你的意思。” “这么说,村里人的病不是山神大人所为?” 岱屿和蔼的点点头。小茶释然一笑,刚要开口请他帮忙,却听林子里传来沉闷的嗓音:“岱屿!” 岱屿挑眉呵呵一笑:“姑娘保重。”他话音未落,身影也瞬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小茶怅然的看着荧光闪闪的巨石,许久后踏着轻轻的步子离开了石鬼谷。 她连夜赶路,等回到村子里,天已大亮。往常这个时候村里人早已起来劳作,可今天,整个村子十分安静,石板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一夜没有合眼,小茶十分疲惫,本想先到胖婶家小睡一下,再想办法为村里人治病,可当她推开胖婶家的门,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胖婶,铁蛋,小荷,王二蛋子,有人吗?” 小茶急的大声喊,村子像是一夜之间被搬空了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这时,从山腰传来悦耳的叫声,是阿金。小茶急忙往山上跑去,阿金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所在的地方却很远,她呼哧带喘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坡上找到它。 “你怎么在这儿,知道村里人都去哪儿了吗?”小茶问。 阿金昂首挺胸站在松枝上,挥了挥金灿灿的翅膀,向山坡下面指去,小茶走过去看,下面竟是一片坟地,此时村里的老老少少几百口人都聚集在坟地周围,他们有的在低声议论,有的在抽泣,有的瘫坐在地呆呆的望着虚空。 小茶急忙沿着陡坡滑下去,找到人群里的胖婶,“婶子,你们为何都到这儿来了?” 胖婶见是她,苍白的脸色带了丝笑,说:“这病,恐怕是没救了... ...” “不要这么说,我们再想办法,会治好的!”她边说边伸手去拉胖婶的手,却感到手心里冰凉粗糙的质感。心中一凛,胖婶的右手已经长满了铁锈,左手也有了锈斑。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传染的这么快!” 胖婶含泪说:“不仅是我,村里很多人都... ...” 小茶难以置信的去看周围人身上,真的都已沾染上了怪病,“怎么办,怎么办。”她看着山坡上还在不时鸣叫着的阿金,急的湿了眼眶。老天爷,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我这个罪人还活着,他们却要死呢? 小茶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双手,只觉无力又绝望,只能紧紧搂住胖婶的肩膀,给她一些温暖。 “有妖怪!妖怪吃人啦!”从坟地的另一边传来惊叫声,小茶跑过去一看,吓得两腿一软,原来坟地的下方的拐角处有个因为山体滑坡而露出的山洞,洞口有两具长满了黑红色铁锈,被野兽吃的只剩下残肢的尸体。 两个发现这里的村民吓得逃走了,小茶咬着下唇,一步一晃悠的向那几块残肢走去,发现残肢的缺口不是普通的豺狼虎豹咬下的。 等等,这些奇怪的现象,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个月前,那几个叫喊着救命,却突然消失的猎人,黑红色铁屑,被吃掉的尸体,这病看起来好像被附身了一样... ... 小茶终于想起自己曾在书里看到过一个妖怪——媪,似羊非羊,似猪非猪。在地下食死人脑,能人言。媪喷出的毒气可以潜伏在人的身体里,等到时机成熟会迅速侵蚀人的皮肤,将其变成黑红色铁屑,毒气还能飞散在空气中,使周围区域里的人感染。 小茶急忙将怪病的真相简单告诉村里人,让他们赶快回家,躲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那你呢?”胖婶问。 “我要去把那个妖怪除掉,为死去的人报仇!” 胖婶拉住她道:“使不得啊!那可是妖怪,太危险了!” 小茶拍拍她的手说:“你忘了,我现在已经会法术了,不信你看。”她转向身后,说:“阿金,我们去石鬼谷。”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她徐徐上升,蔚蓝的天空下,少女目光坚定,灿烂一笑,快速向远方飞去。 我一定会救你们的!等着我! ... ... “等等,等等。”阿金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 小茶挠挠头说:“刚才光顾着逞英雄了,你说我去求山神大人帮忙,他会同意吗?” 阿金好像很开心似得头上的金冠羽轻轻抖了抖。 小茶两手攥成拳头,坚定的说:“也是,村里人毕竟都是他的子民,他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阿金便驮着她飞到谷底。小茶如临大敌似得,手里拎着个布袋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巨石前方,跪坐下,将布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好。 过来的路上,她特意回了趟家,将一直舍不得吃的腊肉,鸡蛋,苹果拿了过来,还有三炷香。 第4章 媪的大小 巨石内,是方壶闭关修炼时使用的禅室,室内墙壁和地面皆由白玉铺成,淡蓝色的纹路如波光般静静荡漾。 禅室中央有座白玉石桌,桌面刻着一方棋盘,方壶和岱屿正面对面坐着下棋。 岱屿一子落下,方壶神情严肃,手捻住一枚白子慢慢往棋盘上放去。岱屿见他要放的位置,心道不好,这盘棋要输。 “你说什么?山神大人不吃腊肉?” 方壶手一颤,白子落错了位置。 岱屿哈哈一笑,直接拿起黑子走了下一步,“小茶姑娘救我!” 方壶皱眉,手里捻着白子,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外面又传来小茶的声音:“山神大人,有妖怪在村子作恶,害死了许多人,求您除妖,为乡亲们报仇。”话音末尾,传来头碰地的声音。 “有妖怪?”岱屿长袖一挥,白色玉璧上显出外面的影像来,小茶在巨石前燃香,摆了几个供碗,碗里装着食物,而她则跪在那里双手合十,虔诚的祈求着。 方壶看了小茶一眼,像触了电一般,蹭的站起来,岱屿急忙安抚他说:“先别激动,坐下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阿金无奈的摇摇头拍拍她肩膀,小茶对它微微一笑,说:“没事,我本来就是来求黑山神大人的,他很温柔,善良,又厉害,肯定愿意帮助我的。” 禅室里,岱屿翘起二郎腿,美滋滋的说:“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有眼光。” “嘣!”方壶脸若冰霜,一拳砸到石桌上,黑白棋子全都乱了位置。 “诶?你怎么还趁机悔棋啊,我好不容易赢一局。”岱屿气的大叫,方壶起身说:“我去蓬莱的封印那里看看。” “啊?那我呢?”岱屿指着自己问。 方壶回头一笑:“温柔善良又厉害的山神大人去为民除害吧... ...”他话音刚落便消失不见。 岱屿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石壁幻影里还在切切恳求的小茶说:“让你失望了...五兄弟里面,我是最讨厌人的。”他说完,也追着方壶而去。 小茶在外面求了一个时辰无果,她可以再求下去,但是乡亲们随时有可能因为怪病死去,不能再等了。 小茶气愤的大声喊:“山下的人都是你的子民,作为神仙,难道你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明亮又凄凉的喊声回荡在山谷里,“你不救,我救!”她愤愤又决然的看了巨石一眼,骑上阿金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她先回到自己的茅草屋,翻出一大摞书来,想从里面找到除掉媪的方法。 “按着书上写的,媪应该和野猪差不多大。阿金,你能找到它的下落吗?”,小茶凭借多年捕猎经验,决定冒险一试。 阿金垂着眸子,先是点头,又急忙摇头。 小茶抚摸它金灿灿的羽毛,说:“你知道的对不对?只是担心我会出事,所以不想告诉我,是不是?” 阿金张开翅膀,摇摇头。 小茶紧抿着唇,看向屋外郁郁葱葱的树林,蔚蓝的天空。“村里人曾帮过我许多,可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报答他们。现在有妖怪作恶,我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他们都死了,在这座大山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阿金静静的看着她,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小茶凄凉的笑,“就算死,我也想跟他们死在一起,而不是自己死在这里。” 阿 金仰天悲鸣,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亮。 小茶背起狩猎装备,骑上阿金,蓝色锦衣随风飞舞,金光点点,逐渐消失在深邃的密林中。 半个时辰之后,小茶背着箭和长矛,手拿着弓隐藏在山沟里,上坡上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在滚来滚去。 她和阿金对视了一会,说:“你确定这就是媪?” 阿金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她无奈的叹口气,悄悄从山沟里探出身子,拉弓对准了正在低声哼叫自娱自乐的妖怪。 媪比她想象的还要小一些,长得像一只体态臃肿的黑山羊,鼻子长长的,顶端带着锋利的倒刺,那也是它看起来唯一有点威慑力的武器了。小茶不敢想象,竟然就是这么个小妖怪害死那么多人,她为什么不早点发现早些过来,那样许多村民就不用死了。 她单膝跪在草丛中,屏息静气一箭射出,没想到妖怪碰巧扭了下屁股,箭在它身上划了个大口子,疼的它嗷嗷直叫,叫声和绵羊差不多。 小茶对着狂奔过来的媪连发三箭,全都一一落空,媪怒叫一声,嘴上的倒刺变得更长更锋利,嘴里冒出缕缕黑气。 她急忙翻身骑上阿金,口中念诀灵力成网,迅速变大向媪罩了下去。她的灵力太低,结出的网自然网不住它,趁着它用长嘴扯开网的间隙,她飞到媪的身后,朝它的屁股连射三箭。 “咩——!”媪悲鸣一声,软倒在地,小茶欢叫一声以为自己杀掉它了,却见媪的嘴迅速变长,向蛇一般朝她攻击过来,阿金驮着她飞高躲闪,小茶沉住气用长矛挡开攻击过来的长嘴,可时间一长她觉得手里的长矛越来越沉,长嘴的每一次攻击都震的她两手发麻,险险松手。阿金察觉到危险,想驮着她离开,可几次三番都被锋利的长嘴逼退回来。 小茶咬紧牙关,看着锋利的倒刺带着风又一次向她袭来,脑海中突然浮现白山神大人挥舞蓝色宝剑战斗的情景,心随意动,胸口处有温润如水的灵力流淌出来,手中长满铁锈的长矛迸发出蓝色光芒,径自飞了出去。 “铮——!”一声巨响,媪的长嘴被切成两断,长矛在空中调整方向对准媪的头狠狠的钉了下去。 “嘭!” 等小茶缓过神来,媪已经被长矛钉在地上,一命呜呼,不断有黑气从他身体冒出来,尸体成粉分散到空中,消失不见。 “我,这是我做的?”小茶看着自己的手,先是惊讶,后激动的叫起来:“我能杀妖怪啦!我变厉害啦!” 阿金也欢快的鸣叫几声,小茶笑着拍拍它翅膀说:“咱们快回去,告诉村里人已经没事了!” 阿金鸣叫一声,驮着她向山下飞去,可没过多久,小茶开始感到身后有冷意蔓延开来,阳光普照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影子,影子越来越大,甚至漫过了正飞在空中的他们。 阿金似乎觉察到危险,加快速度向前冲,小茶回头,见身后竟有一头和小山一样大的媪。 “啊——!不是说和羊一样大吗?书上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小茶惊叫着抱住阿金的脖子。 媪怒吼一声,强大的气流冲的阿金在空中摇摇晃晃,乌黑的浊气让小茶喘不过气来。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小茶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只听阿金悲鸣一声,从高空坠落下去。 还好小茶反应快,用灵力结网缓冲了下落的势头,可这也让她摔的眼冒金星,全身都痛。 巨大的媪咆哮一声,向他们冲了过来,周围的树木都被它拦腰踩断,巨大的身躯碾出一条宽阔的路坑,林里野兽奔逃,鸟儿飞散。 看着妖怪越来越近,阿金已无力驮起小茶,一人一鸟只能撒开腿跑,小茶大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阿金尽量让自己跑的足够优雅,鸣叫一声算是回应。 五仙山方圆百里,由五座山峰组成,每座峰顶都封印着一位上古神祗,不是他们犯了什么错才被封印在这儿的。两千年前,有妖兽霍乱东海,人间生灵涂炭,五位上神心系苍生以自身为印,封住了妖兽,还人间以太平。 岱屿边说边摆好阵,回头看到在大树底下闭目养神的方壶说:“你就不能过来帮个忙?” 方壶仍旧坐着不动。 “好!是我多管闲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您待会只要贡献点灵力便可。”岱屿无趣的走到一处平整的峭壁前。 此山峭壁千仞,拔地而起,蔚蓝的天空像被插.进一把把利刃一般,蓬莱便沉睡在这里。 “五弟,我来了。”岱屿以掌结印,重重击打在峭壁上,光秃秃的表面逐渐有碎石落下,一个圆形的樊字逐渐显现出来。 方壶起身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准备和他合力解开封印,忽闻山中传来凤凰悲鸣,脚步顿住。 碧绿的西山被云雾笼罩,岱屿轻声说:“是小茶说的那妖怪吧?” 方壶冷着脸说:“不知道。” 岱屿嘴角一扬,:“嗯,那咱们先解封印,反正她是死是活也跟你没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方壶淡淡的说着向他走去,岱屿一笑,面向封印,轻声念诀,峭壁上的樊字发出黑色的光芒,他说:“差不多了,和我一起灌注灵力,将封印冲开。” 方壶迟迟没给他回应,不知在想什么。岱屿静静等在一旁,没有催他,直到他手中蓝光闪耀做好了解开封印的准备。 第5章 危急时刻 “不要,不要淹死我,我不想死。”小茶躺在用竹篾扎成的猪笼里,看着乌黑的天空,一边不停的哭喊。 “贱人!都已经失了身,还有脸嫁给我儿子!要不是我发现的早,我儿子的命也要被你克死了!”中年妇人一边唾骂着,一边用手里的竹竿去捅小茶。 “不是的,我没有骗他!我告诉过他实情,他说他不介意的!”小茶在里面不停的挣扎,围观的村民们冷着脸向她扔着石子,菜叶。两名壮汉背着猪笼慢慢向深水里走去,冰冷的河水,慢慢渗透进她的衣服,冲进她的耳朵鼻孔。 那天,他在村里的后山抱着她,吮吸她的唇,饥渴难耐的抚摸她的身体,那时他嘴里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他不介意她的过去,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如今又要说自己是□□,让他娘把自己浸猪笼呢? 无数的眼泪汇入河水之中,小茶感到肺里的气息逐渐耗尽,安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 .. 美妙的凤鸣如清泉汇入心底,小茶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晃晃悠悠的景象,才明白自己正在被阿金用爪子抓住,在空中上下翻飞着躲避妖怪的攻击。 先前妖怪冲过来时在小茶身后猛地一踩,将她震飞出去,阿金虽然及时飞过来接住了她,但她被震晕过去,还做了一个恶心的梦。 “阿金,往村子的反方向飞。” 阿金会意,改变了方向,妖怪穷追不舍,小茶觉得先前杀的那只媪应该是它的子孙后代,这是结下了生死仇,她不死那妖怪不会罢休的。 “阿金,把我放下,你自己逃走吧。”小茶忍着身上的剧痛说。 阿金摇摇头,躲开了媪砸过来的一棵断树。 “等我死了,你带着锦衣去找山神大人,只有他们能杀掉这个妖怪,否则村里人都会死...” 阿金的悲鸣在山间回荡,媪吐出的黑雾所到之处都开始慢慢染上铁锈,小茶见状大喊:“放我下去!否则咱俩都得死!” 本来只会直线攻击的鼻子,竟然在空中来了个急转弯,正好击中阿金的头部,一人一鸟无声的坠落下去。 ... ...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小茶含泪将已经不动弹的阿金拖进矮树林里藏好,然后快步向媪的方向跑去。 孩子,这世间因果循环滋生万物,人为了活下去总会做一些看似邪恶的事,甚至会伤害别人... ... 小茶还记得被婆婆刚救回来的时候,她是如何劝自己的。 “无欲无求,懂得原谅,懂得遵循人世间的理,你就能好好活下去... ...” 所以她听了婆婆的话,留在大山里,想要平平静静的度过此生,可是...呵...可恶的妖怪。 媪很快便看到瘫坐在一片花丛里的小茶,和大树一般粗的舌头带着黑色的倒刺旋转着向她冲了过去。 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风姿卓绝,动人心魄,小茶含笑闭上眼睛。婆婆,我今生没那么可怜,因为我遇到仙人了... “嘭!”一声巨响。 冷冽的山风夹杂着树叶沙石拍打在脸上,有些疼,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小茶慢慢睁开眼睛,飞沙走石,山崩地裂之中有一抹白衣随风翻转,修长英挺的背影持剑而立,顶住了媪的猛烈一击,强大的气流将周围的大树连根拔起,可他却岿然不动,如高山屹立在天地间。看到他,小茶只觉血液自全身都向胸口流去,又是开心又是感激又有些难过。 凛冽的蓝光瞬间切开媪的长嘴,黑色的血肉四处飞溅,方壶收剑飞身闪至妖怪面前,一手变掌直□□妖怪眼睛,一拉,妖褐色的眼球被他甩到空中,妖怪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血淋淋的场景把小茶吓住了,她也捕猎过,但那是为了填饱肚子,可眼前的白衣山神嘴角上扬,眼中全是肆意不羁,他不是在捕猎,是在虐杀,在享受。 突然有只手伸出来挡在她的面前说:“这种血腥场面看多了不好。” 小茶抬头见是黑山神大人,感激的说:“谢谢你们救了我,也救了乡亲们。” 岱屿微微一笑,说:“不用谢。” 她用手轻轻拨开岱屿的手,“我不怕。”然后她眼睛紧紧抓住方壶的身影,他在笑,在砍,在转身,他在飞跃,他静静的落回地面,狂风渐渐平息,他的银发和衣袂也平静下来。 方壶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被他切成块状的尸体,听到身后有人呼喊:“白山神大人——!”他胸口一堵,刚想回头让她滚,却看到小茶一瘸一拐,嘴角挂着血迹,微笑着的向他走来,“别过来!” 小茶一顿,跪下说:“多谢白山神大人,黑山神大人,你们不计前嫌救了小茶性命,铲除了妖怪,小茶感激不尽!”说完虔诚的磕了个头。 方壶冷脸沉默着,看她脸上有好几道伤口,身上衣服已破破烂烂,露出里面荧光闪闪的锦衣,好像伤的挺重?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赶过来救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为她心疼?锦衣,只因为你穿了我的锦衣! 小茶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知什么地方又得罪他了,只得咧嘴傻笑。 岱屿上前,用扇子轻拍一下方壶的肩膀,“媪可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在地底下。” 墨色的扇子指了指地面,方壶目光从小茶转移到他身上,“我知道,只会吃死尸的妖怪变得如此凶猛,肯定是被妖气所染。” 岱屿上前低声说:“看样子他已经冲破部分结界,可以指挥这些妖怪为他收集精气了,我们得尽快唤醒蓬莱他们,找到他。” 小茶跪在一旁不明所以,痴痴的看着白山神大人,啊~原来他也有认真温和的时候,他两手负在身后,眸子低垂,神色平和的听着黑山神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凶了,声音清澈好听。唉!小茶心叹,他只对我凶呢,因为我偷穿了他的衣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没有穿这件锦衣,他是不是会对我好些呢? 小茶正浮想联翩,忽然看到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长嘴动了动,黑色锋利的倒刺突然脱离皮肉径直朝方壶刺了过去。 “小心!”她冲上去,挡在他身前。 方壶反应迅速,徒手抓住了倒刺,可仍有一截扎进了小茶的后背,他眸子一缩,握碎黑刺,想追上去。岱屿一把将他拉住,“那只是他的影子,抓不到他的,还是赶紧救她吧。” ... ... 在山上捕猎,偶尔也会受伤,婆婆教她如何识别草药,如何替自己包扎。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撒在地上,婆婆长满褶皱的双眼很慈祥的看着她说:“小茶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小茶摆弄木架上晒的半干的草药认真的想着,“喜欢会不顾一切爱我的男子。” “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嗯。”她有些脸红的点头,其实她还隐隐希望他能英俊迷人,能懂武功将她保护的好好的,不让坏人欺负她。 “那你来世想做什么样的人呢?”婆婆嘴角带笑的问她。 小茶眼中闪过忧伤说:“做一个干干净净,不会被丈夫嫌弃的女子。” 婆婆的笑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惊慌的伸手想要紧紧抱住婆婆不让她离开。 “不要离开我!” 婆婆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结实健壮,心跳沉重有力,一下一下让她感到很安心,还有淡淡的好闻的花香... ... “松手!”熟悉的怒喝声让小茶惊醒过来,英俊的脸近在咫尺,白色眸子正怒瞪着她,而她的两只手正紧紧搂着白山神大人的腰。 “我错了!”小茶急忙松手想起身磕头谢罪,可刚起到一半,只觉头晕目眩,后背疼的厉害,直接又躺了下去。 “她醒了?”岱屿端着药碗走进来。 小茶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也想起了晕倒前的事,急忙说:“多谢两位仙人救命之恩,不知阿金它怎么样了?” “阿金是谁?”方壶淡淡的问。 啊?白山神主动跟她说话了!小茶惊喜的看着他说:“回山神的话,是锦衣里面的凤凰。” 听到锦衣二字,方壶眉头一皱冷声对岱屿说:“既然她没事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小茶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要提锦衣嘛! 岱屿将药放到她床边的矮桌上说:“你的阿金乃灵气所化,不会死的。” “太好了。”小茶又看看白山神好像没有受伤,安心的笑起来。 方壶回头想用眼神催岱屿,正好碰到小茶的目光,只觉刺眼,心中异样,快步走出屋子消失不见。 “诶,你等等我啊。”岱屿叫喊着也跟了上去。 屋里又变的空空荡荡,这些天的经历如梦一般。还好,淡淡的花香还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茶的身世是个迷哦~纯洁党大大们可以放心,继续围观~ 第6章 痴梦 半个月后。 小茶背着布口袋骑着阿金向山下飞去,经过妖怪袭村这件事,村里人对她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转变,平时喜欢占她便宜态度嚣张的王二蛋子,扛了二十几捆柴上山说要向她赔礼道歉,小茶觉得自己也算半个修仙之人,怎么能和凡人一样,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把二十几捆柴又扛回去了。 王豆腐家的姑娘兰丫和老赵家的大福早就看对了眼,王豆腐一直嫌弃老赵家家境不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如今经历了生死,村里人都变得乐观豁达了许多,王豆腐含泪一口应下了亲事,打算尽早把女儿嫁过去,还给小茶发了喜帖,让她来喝喜酒。 “我第一次喝喜酒,感觉有点紧张。”小茶拍拍身后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她今天刚打的野山鸡, “也不知道贺礼送野鸡行不行啊...” 阿金两眼弯成了月牙,不知在笑什么。 两家人为兰丫和大福张罗了一个简单热闹的婚礼,小茶被捧到上座,两位新人在大伙的调笑簇拥下走出屋子,站在院子中央准备行礼。 大红盖头也遮不住新娘子害羞带臊的样子,新郎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嘴角要咧到耳根上去。 小茶开心的笑着,想起自己也曾穿过一次嫁衣,不过是被可恶的山大王硬套上去的,她赶紧喝口酒,辣的直伸舌头,算是把心里那股子不痛快都冲散了。 “一拜天地——!” ...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茶默默背着提前准备好的诗句,打算等新人来敬酒的时候好好卖弄一番。 “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转过身来,桃花纷纷,星光点点,银发划过火红的喜服随风轻摆,雪白的眸子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小茶,方壶嘴角含笑握住她的手。小茶羞涩幸福的垂着眸子,被他牵引着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 “啊!”小茶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正在行礼的新人有些奇怪的看过去,周围宾客纷纷上前你一手我一手的把她拉了起来。 “哈哈,不好意思,喝大了喝大了。”她红着脸向新人道歉,周围人笑她喜宴还没开始就醉倒了。 小茶羞赧的坐回座上,使劲儿掐了大腿一下,好疼,疼也活该,才喝了两杯酒就敢作白日梦了,还梦见和仙人成亲,不想活了吧你! 五仙山第五峰 方壶,岱屿坐在树下饮酒,岱屿正为自己倒酒,却听咔擦一声,方壶手里的酒杯碎成两半,他本人皱着眉头,眼光呆滞的看着虚空,脸颊微红。 “哦?锦衣开始起作用了?”岱屿露出局外人的笑容,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第二日,小茶因为幻觉的事愧疚自责,打算上山去逮个猎物回来祭拜山神。路上不由自主的绕到山崖边,有些脸红的往下瞧,自从白山神大人救了她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也不知道仙人平时都在做什么?我送的祭品他们都不吃?那他们喜欢吃什么?”小茶随手揪了根野草叼在嘴里,轻巧的跳过小溪,阿金迈着高傲的步子跟在后面。 想起白衣山神挥舞宝剑的样子,小茶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学着他的样子比划,只觉又害羞又开心, “我要是也能成仙就好了,这样就能经常见到他,还能和他一起去杀妖怪。” 阿金赞同的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 “是野猪的脚印,今天运气不错嘛。”凭借多年狩猎经验,小茶很快在一处灌木丛里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她指着微微抖动的草丛低声道:“阿金,上!” 阿金瞥了她一眼,耷拉着眼皮不动弹。 她急的啧了下嘴巴,“赶紧上去咬住它,然后我射箭。” 阿金昂着脖子,生气的扇扇翅膀。 小茶讨好的摸摸它翅膀说:“好好好,我承认这是猎狗干的活,和您不大相称,但这可是为山神大人捕猎,和平常不一样。” 阿金怒叫一声飞走了。 “诶,怎么还生气了!算了,不指望你,求人不如求己。”她搓搓双手拿出弓箭瞄准草丛,“想当年咱可是射过熊瞎子的,野猪算什么... ....” “嗖——!”短箭射进草丛,半晌没有动静,小茶急忙拉弓准备射第二箭,这时,草丛突然剧烈颤抖,一只大熊瞎子冲了出来,屁股上还插着断箭。 “嗷!”熊瞎子怒吼一声,小茶吓得魂都没了,撒腿就跑:“妈呀!还真是熊瞎子啊!” “救命啊——!”小茶在林间狂奔,赶巧不巧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没有树林的遮挡她是根本跑不过熊瞎子。 她急忙爬到树上,熊瞎子跑过来用头撞向树干,大树晃了两晃,她后悔怎么不找个粗一点的树爬上去,这么细的树再被撞几下肯定会断的。 熊瞎子手搭在树上,身子立起来,张着大嘴盯着它。 “救命啊!”深山老林,除了猎人偶尔会进来一趟,哪里能有人救她。小茶一拍脑门,想起自己会灵力来着,“哼,差点忘了,我可是今非昔比,熊瞎子纳命来吧!” 一道蓝光自指尖射出,打在熊瞎子的胸膛,冒了几缕青烟, “诶?怎么不好用?!”小茶嘴里不停的念叨,射出的蓝光越来越微弱最后干脆一点也没有了。 熊瞎子呜呜的盯着她,突然开始撞树,显然被她这种调戏行为惹恼了。 小茶吓得眼眶都红了,“早知道要被熊吃了,还不如把这条命交给山神大人...”她猛地朝石鬼谷的方向大喊:“山神大人救我——!” 熊瞎子后退了数步,蓄力向树飞奔过来,小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猛烈的撞击。 这时,湿润的风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隔了半晌,没等到撞击,她小心的张开眼睛,发现周围雾气氤氲,寂静无声。 “怎么回事?”树下,熊瞎子已经倒在地上,小茶眨眨眼睛大着胆子下树,用树枝捅了捅熊瞎子,发现它已经一命呜呼。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救她的人是谁,可是能闻到熟悉的花香:“山神大人?是您救了我吗?” 山中鸟叫虫鸣,风声水声,小茶在林子里唤了半晌,也没看到方壶的身影。 ... ... 小茶深感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神仙,不但饶恕了她偷锦衣的罪过,还总是帮她做这做那,比如说... ... 她去溪边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心里想着:要是白山神大人能帮我打水就好了。谁知他就真的突然出现,一手提上水,一手拎着她的后衣领回到草屋。 还有一次她坐在板凳上看着和小山一样高的柴火堆忍不住想:“劈柴好累,如果白山神大人能帮我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这样想,毕竟山神和打水劈柴这种事完全不搭边,她回屋喝口水出来,竟看到白山神大人站在树桩前举着斧子劈柴... ... “等等!”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方 壶似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继续劈柴。小茶双手合十说了两句罪过,“如果我不是脑子抽了,眼睛出问题的话,求您不要再劈柴了,小女会折寿的。” 见他还是不停手,小茶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说:“求您不要再劈了,雷会劈死我的!” “松手——!”方壶低吼。 她吓得一抖,可仍坚持着不松手:“上次您在林子里救了我的命,又是帮我挑水,劈柴的,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小女也不想给您添麻烦。” 方壶看了她身上的锦衣一眼,甩开她的手说:“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想我!” “是因为锦衣的关系吗?” 方壶没有说话,继续劈柴。 见他默认,小茶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仙人放心,以后我会努力克制不想您的。” 其实她还想问锦衣的来历,可见他面色不善,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为了砍柴方便,小茶取来细绳,捧到他面前,说:“我帮您把袖子和头发捆起来吧?” 方壶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刚想说不要来烦我,却见她忧伤的低下头,“我就是说说...” “捆吧。” “啊?” “我让你捆——!” “哦!”没想到他能答应,小茶眉开眼笑的上前,可真动起手来,才发现这行为太逾越,离他太近,即使再小心,手也会碰到他的胳膊,后背,她握着他银发的手也有些哆嗦。 将劈好的柴摆好,小茶突然想起来问:“您为什么不用灵力劈柴呢?那样多快还省事。” 方壶看了她一眼,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他双手举起斧子用力砍下,粗粗的木头变成六瓣,斧子深深的陷在木桩里。 小茶呵呵笑,说:“明,明白了。”这样劈柴更解恨啊! ... ... 从那以后,小茶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可白天不想,晚上就开始做梦。 梦见方壶静坐在白色的房间里,仙气渺渺似幻似真。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背着手随意的瞧着:“这是哪儿呢?” 走到方壶对面,她躬下身子与他脸对着脸,往常因为害怕,她从来不敢正面瞧他,如今在梦中可算是得着机会了。 他正闭着眼睛盘膝而坐,两手掐诀平放在腿上,宝剑横卧在怀中,面容平和,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茶脸带微笑,左右端倪,“好美,您的头发美,眼睛美,鼻子美,嘴也美...嘻嘻,不知道您是不是仙界最美的神仙。” 她大起胆子撩起他的鬓发,在指尖缠着,“这是我做过最美的梦了,也是最真实的梦,连头发的触感都这么真实... ...” 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花香,小茶忍不住凑到他颈间闻了闻,“仙人也用香么?好好闻。” 方壶的脖子修长,皮肤洁白细腻,下巴线条柔美,粉白的耳垂让人很想咬一口。 小茶心急跳一下,捂着脸站直身子说:“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能在梦里亵渎仙人!” 第7章 山主的提议 脸上的热许久才退去,她端正的坐到方壶身边,手玩着他的衣袖开始说心里话:“对不起,我知道锦衣对您很重要,也很想还给您,可是...我已经答应婆婆要好好活着...,您会怪我吗?怪我这么自私,只想自己活命...” 方壶还是那样静静的坐着,清隽淡雅,超脱于尘世之外。 小茶笑着摇摇头,这是在梦里,他怎么可能听到她这番话呢?摆弄完袖子她又开始好奇他腿上的宝剑,如果细看,剑上的花纹竟然挺恐怖的,剑柄上有无数个赤身裸体的无头妖怪,火焰的将他们串联在一起,似在受着酷刑一般。 锋利的刀刃好像多看几眼就能把人割伤,小茶心抖了抖,伸手去摸,突然手腕被大手握住,小茶抬头对上他愤怒的眼睛,吓得大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岱屿现身在禅室,一手一个糖人,“小方,你看我带什么来了?”见方壶正杵着额头,十分苦恼的样子,“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就想我了?” 方壶抬起头盯了他一眼,脸颊微红。 岱屿了然的哦了声:“小茶来过了?” 方壶黑着脸没说话。岱屿调笑:“看样子你方才念的是清心诀吧。” 方壶冷冷看了他一眼,“有空说废话,不如想想怎么解开员峤的封印。” “你想到办法了?”岱屿反诘。 “没有。”方壶平静的回答。 “嗯,可是我想到了。” ... ... 当晚,草屋里漆黑一片,小茶正抱着被子睡的口水直流。 岱屿突然现身,无声的走到她身边,眸子清寒冰冷,“姑娘,对不起。” 一抹寒光射向小茶眉心,阿金突然幻化而出,挡住寒光,身上的金羽纷纷向岱屿刺去,岱屿长袖一挥,怒喝:“畜生,还不滚开!” 阿金尖声鸣叫,身体骤然变大,满身金光化成熊熊烈火,似要与他对战到底。 小茶被惊醒,正看到岱屿持剑朝阿金刺去,“不要!您在做什么!” 岱屿十分惊讶,没想到锦衣幻化出的东西竟然能和他对上几个回合,再这么下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略一思量,先持剑砍向阿金要害,在它回转躲避时,左手一弹指,用灵绳捆住小茶的脖子,将她拖出屋外,然后设下结界将阿金封印在屋内。 “你...为什么要...杀我...”小茶躺在地上,用力抠着脖子上的绳索,因为窒息,她满脸通红,两眼模糊流泪,脑子里嗡嗡的响。 岱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握着灵绳的尾端,声音像是从地狱来的死神,“因为你穿了上神的锦衣。” 小茶心一颤,脑中闪过白山神大人在院子里劈柴的情景,她还笑着帮他捆上细绳,那天阳光特别美,照的他们明晃晃的,不像真的。 岱屿见她眼神呆滞,停止了挣扎,也不想再多解释,直接将剑刺向她胸口。 “住手!”岱屿手里的剑被击飞。 小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神来,见白色的锦衣在眼前摇晃,她一把抱住他的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大人...对不起,我不想死...” 方 壶低头看她凄凄惨惨的样子,伸手将她扶起来,圈在怀里。小茶头一次被他这样抱着,紧张的瞪大眼睛,见他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说:“睡吧。” 小茶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困意来袭,他美丽的脸渐渐模糊,消失在黑暗里。 方壶看小茶已经昏睡,冷冷的说:“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岱屿嘴角带笑的把剑捡回来,不紧不慢的说:“你说过会把锦衣披在员峤身上,如今真要为了这个凡人违背自己的诺言?” 方壶慢慢昂起头,黑夜更显得他白光莹莹,温润夺目,“我不会违背诺言,只要员峤不介意再等等我... ...” “我乃父神怒意所化,杀过很多人,不在乎多这一个。”岱屿说完又要动手,方壶出手制止, “你杀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罪,可她无罪。” “你现在只有一半的灵力,血袭之印会把你吸干的!” 方壶看了小茶一眼说:“只要没人打断施法,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岱屿紧抿着唇放下手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岱屿离开后,方壶将小茶抱回屋放到床上,阿金向他行礼后化作金光回到锦衣里。 小茶抱着被子,瘦削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不时的用脸蛋蹭蹭被子,说着梦话:“山神大人...” 方壶皱眉,想起她曾说:“对不起,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割破食指将血滴进她的嘴中,轻声说:“如果我没能走出血袭阵,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 ... ... 第二天,小茶想起昨夜的事只觉心慌意乱,上山打猎的路上,特意转道去石鬼谷,总觉得看一眼那大石头就能安心。 可长满云杉树,雾气氤氲的谷底,哪里还有巨石的影子。 山神大人离开了... ...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总觉得心空唠唠的,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做,她手里还握着狩猎用的□□,漫无目的的在林中行走。不时的,有鸟儿惊的一跃而起,她会笑着冲过去喊,”大人您回来啦?”可哪里有他,只有几根羽毛在明媚的光线中缓缓落下。 从早晨到傍晚,高高的云杉树有了长长的影子。小茶抱着腿,坐在碎石堆上,呆呆望着虚空,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是心里难受,而如果回草屋,她会觉得更难受。 阿金伸长脖子,用尖尖金亮的喙,轻轻触碰她的鼻尖。 冰凉温润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晃过神来,然后抓抓头尴尬一笑:”诶呀,我这是在做什么。”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本来要打猎来着,竟然偷懒了一整天,呵呵,阿金,我们回家吧。” 阿金拍拍翅膀身子越变越大,侧过身,示意小茶上来。 小茶将它背上有些凌乱的金羽抚平整些,再回头,以为她看不到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大石会突然回来。可惜,被火红夕阳照耀的乱石堆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 几天后。 刚入秋,林子里铺上一层早凋的树叶,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小茶手里拿着树枝,随意打开脚前的杂草,一只小白兔蹦跳着从脚前跑过,可她恍若不觉。 其实她心里正在痒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方壶的脸,如果想他,他就能出现?不不,这样亵渎神明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每次她都得闭紧眼睛,默念:不能想不能想... ..才能稍稍忘掉这个念想。 “阿金,你说我该怎么办?”她随意嘟囔,心里真的很苦恼,尤其是这几天,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可又不明白原由,只能归结于自己是因为没办法归还锦衣的事,心中有愧,或者对再也不能回报山神大人救过她性命的恩情,耿耿于怀。 阿金眼睛弯成月牙,似在听她说话。 “现在即使想还锦衣,也没处找他了。他说等我死后来取... ...不会真得等到临死的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吧... ...” 阿金用翅膀扇下耳朵,仿佛已经听厌了她十句有九句半都是方壶的话了。 忽然,林里传来女子模糊的声音:“奴家知道...” “谁?”小茶警惕的盯着林子深处。 粗壮树干后头,突然伸出一只小脚,身穿白色长裙,容貌姣好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和善的行礼,说:“萋萋拜见恩人。” 小茶一脸惊恐,指着她喊:“你,你的耳朵怎么和兔子一样!” 萋萋伸手灵巧的摸了下长耳朵,说:“因为萋萋本来就是兔子呀。”见小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掩嘴一笑说:“让恩人受惊了,您还记得前些日子救下的小白兔吗?” 小茶努力回想,终于记起那次为了显摆灵力,从一条猎狗嘴里救下了一只兔子,“你——就是那个兔子?” 萋萋笑着说:“嗯,您终于记起来啦?萋萋报恩来了。” 小茶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快回去吧。”她心想自己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只兔子了,那好意思受她的谢意。 萋萋上前一步说:“真的不用吗?萋萋可知道脱掉你身上锦衣的办法。” 小茶眼睛一亮,说:“什么办法?” 萋萋上前低声说:“山主大人可以去掉你的锦衣,萋萋这就带您过去。” “山主?”小茶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等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洞里。 水滴答滴答敲击在钟乳石上,洞穴的尽头豁然开朗,巨树拔地而起冲破地表,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渗透进来。 穿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斜躺在大树的枝丫上,手上拿着个烟袋,嘴里吐着烟圈。 萋萋领着小茶走到巨树前行礼道:“山主,我把小茶姑娘带来了。” 小茶学着她的样子,也急忙跟着行礼。 那人极不情愿的坐起来,向树下看一眼,说:“萋萋你先退下,吾有话单独跟她说。” “是。”萋萋恭敬的退了下去。 山主是个画了一脸浓妆的男子,浓眉细眼,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 “为锦衣的事来的吧?” 小茶急忙应是,“我想知道这件锦衣的来历,还有脱下它的方法。” “很容易。”山主拨弄着烟袋随意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您能帮忙...” 山主打断她的话说:“姑娘,吾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小茶想了想正色道:“我明白了,那您想要什么?不过先说好,我没有钱。” 山主嘴角上扬,说:“你的眼睛。” “眼睛?!”小茶吓了一跳,“一件衣服你要换我眼睛?我也太亏了吧!” 山主呵呵一笑:“姑娘知道你身上这件锦衣的来历吗?” “不知道。”小茶心想不管什么来历也不可以把眼睛换出去。 山主吸着烟袋不急不缓的说道:“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分别是由盘古遗留在世间的五种情感,怒,爱,欲,哀,喜幻化而成。十几万年来,他们各自居住在神山之上,漂浮在漫漫无边的东海,九重天上只有几个资历老的神仙才知道这五位古上神的存在... ...” 小茶认真听着,记起修仙书上写着九重天上除天君以外,神力最高的是上神,而古上神有着上神几倍的神力,但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羽化消失,原来她一直把两位古上神当作山神对待了...罪过罪过。 山主淡淡的说:“方壶代表的是欲,所谓欲望大无边,他自然是五位古上神之中最厉害的一个。” 哇!小茶想起他的英姿,赞同的点点头。 “而你身上的锦衣,则是这位古上神的一半血肉,一半灵力,一半生命,一半地位。” 小茶听得目瞪口呆,低头看着锦衣,终于明白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悲痛欲绝,还好他慈悲,这换做别人早把她杀了吧。 她两手攥着袖子犹豫了半晌低声说:“那——我也不想用眼睛换。”如果失去双眼,她一个人在山上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大不了我不修仙了,等百年之后,锦衣自然就还给他了...” 山主沉吟半晌,说:“吾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这个你拿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扔了过来,小茶接住,竟是个干巴巴的核桃。 “这个你拿着。如果你想跟吾交易,把核桃戴在脖子上,七天后你的锦衣自然就能脱下来,到时吾也会亲自去取你的眼睛。” 她摆弄着手里的核桃刚想说不要,山主又接着说:“不要急着拒绝,凡事都有万一不是?” 小茶被他的娘娘腔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吧,那我先收下,多谢山主大人,小茶先告辞。”她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刚要走,却听山神又说:“哦,吾忘记一件事,也许你不用与吾交易,也能把锦衣脱下来。” 小茶闻言,两眼瞬间亮了起来。 山主从树上飘然落下,走到她面前,有些神秘的说:“你没有感觉到吗?” 小茶伸长脖子,紧张的问:“感觉什么?” “你身上的锦衣在轻轻的哭泣,它的主人正面临危险... ...” 第8章 血袭祭 五仙山,第四峰。 山巅的积雪被飓风卷起,像飞速旋转的流光,在樱兰色的法力结界内不停的飞舞,挤压,碰撞,似乎要撞破一切阻碍,可相较它的力量,结界的牢固显然更胜一筹,旋转如刀刃的雪花好像白色玉石击打在磐石上,瞬间粉碎,消失不见。 密密麻麻的雪风暴里,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他们彼此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盘膝而坐,有黑色,红色,金色流光从他们那里溢出,汇聚成彩虹,彩虹的另一头则与悬浮在半空的方壶相连。 周围狂风席卷,可方壶如睡在另一个世界,平静安详,白发和白袍纹丝不动,四肢舒展垂下,如被吊在半空中的木偶一样。 “二哥,血袭太危险,还是算了吧!”肥头大耳,穿着一身红色锦衣的蓬莱对左方的岱屿大声喊。 岱屿闭目而坐,半晌没有回答,黑色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悬在他面前的宝剑流出。 蓬莱以为他没听见,从大喊变成嘶吼:“要是大哥有什么好歹,员峤可就真救不出来啦!咱们五个人少哪个都不行!” “四弟,别说了。”坐在蓬莱右手边的瀛洲说话,“大哥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 蓬莱眉头皱起怒哼一声,右手一挥,他与瀛洲之间狂舞的雪花被隔开,“不就是锦衣被人穿了吗?穿了就娶了呗!你一副少年模样都能娶四个老婆,大哥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瀛洲被他说的脸色不好看,小小的身子隐在宽大的墨绿色锦袍中,眉眼就是那十二三岁的可爱少年模样,他叹口气说:“大哥若是娶了别人,五妹怎么办!别拿你过油的脑子想问题!” 蓬莱气的腮帮子晃晃,刚要说话,听到岱屿说:“不要再说了,血袭祭开始了。”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耳边只余呼呼刺耳的风声,还有雪花撞击结界的咣咣声响。 悬在半空的方壶慢慢落下,盘膝,面对着斜立在飞雪中的宝剑,眼睛缓缓睁开,眸红如血,鲜红的嘴唇轻动。 他两手突然向前绷直,手腕向上,方才还不得近身的雪花席卷进来,鼓起他的长发,衣袂乱舞,两只手腕上像有无形的刀刃划过,慢慢出现两道深深的伤口,粘稠还带着温度的鲜血被狂风抽起,转眼成血沫,挥洒在宝剑四周。 暴风雪好像嗜血的精灵,变得更加狂暴,两只手腕血流如注,方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岱屿,蓬莱,瀛洲的脸色也开始暗淡,暴风雪的力量贪婪没有穷尽,随着他们注入的灵力和鲜血越多,血袭祭反噬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岱屿察觉不对,猛地睁开眼,刚想强制中断献祭,却听结界外传来隐隐的呼唤,“让我进去...,上神...,不要...流血...” 岱屿心一动,勉强用灵力向方壶说:“小茶来了!”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微弱的回答:“不要让她进来。” 结界外的风雪虽没有里面那样狂猎,可仍几次差点将小茶和阿金吹跑,她骑着阿金沿着结界,绕过峭壁,摇摇晃晃的在风雪中穿行,紧张的往结界里面看,可完全看不清楚,山主说上神大人有危险,他一定在里面,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上神大人,你在哪儿! 雪花刮的她脸生疼,小茶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方壶闭目静坐的样子,结界内狂舞的雪花不知为何,慢慢改变方向裂出一个缺口,让她一眼便看到坐在雪地中央的他—— 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两只手腕不断有血流出被卷进风中,雪白的锦袍被狂风扯碎,被血点覆盖... ... “上神大人——!!!”小茶驾着阿金不顾一切的朝结界飞去,却被强大的灵力震飞,一人一鸟撞到石壁上,滚落下去。 阿金为了保护小茶受到重创,哀鸣一声,隐到锦衣里不再出来,小茶只能迎着飞雪徒手攀上大石,一步一步走到结界旁边。 她不停的撞击结界,被击倒在地,又站起来,反复数次,磕破了头,撞破了膝盖,可仍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壶迅速枯萎下去... ... “放我进去!我把锦衣还给你!不要再流血了,放我进去!!!” 小茶撕心裂肺的呼喊,愤怒,愧疚又绝望,她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宁肯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也不肯把锦衣还给他!如果不是她,上神大人不会冒险用什么血袭之祭! 萦绕在他四周的彩虹也开始暗淡下去,宝剑的颜色变得愈发鲜红诡秘。 小茶迎着寒风站起,娇小的身躯包裹在淡蓝色的锦衣中,被狂风吹的轻轻摇晃,她淡淡的看向天空,乌云滚滚,苍白无尽。 婆婆,对不起,小茶这就去见你。 她后退几步,将所有的灵力灌注在脚上,突然加速朝结界冲了过去。这样一撞,要不结界破开,要不她被撞死,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速度快的都要飞起来。 咔擦一声巨响,没有想象中的撞击和痛楚——结界竟然被她撞破了?! 小茶心中狂喜,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啊呀——!”整个人像被踹飞的毽子似得飞了出去,落地后,不停的翻滚,冰凉的雪花滚进她的衣裳鼻子耳朵里,她想停却停不住,好像会一直滚到世界尽头,直到撞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才堪堪停下来。 这时,岱屿心中听到方壶低吼:“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岱屿脸一沉,回答:“血袭祭不对劲,我必须放她进来!”他知道方壶对员峤心怀愧疚,明明已经察觉到血袭祭有问题,仍然不管不顾的输送灵力和血气,明明放那凡人进来他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些,却顾念那凡人的性命,不肯放她进来。 小茶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眼前的景物还是重影的,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上神大人! 她猛地回头,方壶果然就坐在她身后,可他的状态比从结界外面看到的还要严重许多。 □□的皮肤泛起青紫色,逐渐干瘪下去,像一棵被抽干水分的大树一般,她惊恐的看着他,手足无措,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枯萎下去。 【亲吻他,这样你们的灵力就能合二为一,方壶就能从血祭里脱身!】 心里飘起模糊的声音,不知是谁与她说话,小茶一愣,像抓到一根垂下的蛛丝,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他的唇紧闭着,冰凉又柔软。 小茶瞪大眼睛,见他眉眼瞬间有了神采,青紫色的纹路退去,清隽的脸庞逐渐恢复如初。 她一边高兴,可又一边羞怯起来,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洁白的皮肤都离她太近太近,近的她心狂跳,脑中一片空白,不停的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退缩了,把唇稍稍移开,却没想到方壶嘴微微张开,竟恋恋不舍的跟了过来,用力含住了她的唇。 心里的小宇宙轰的炸开,小茶无力的跌坐进他的怀里,脑中一片空白,灵魂在尖叫着,兴奋着,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灵力,力气,甚至生命在不断的流逝,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这一生,她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也没有如此幸福过。 只求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 灵力血气源源不断的汇入宝剑之中,剑身开始嘤嘤颤抖,颜色变得愈发鲜艳。 方壶猛地睁开眼睛,宝剑拔地而起,冲向高空,缠绕在它周围的血气,凝聚成黑色锁链,将剑身牢牢缠住。 除了小茶之外,在场所有人都紧张的朝剑望去,咔擦一声,开锁的声音在山巅之上回荡,血色宝剑带着寒光朝封印着员峤的冰雕直刺下去。 “嘣!” 剑身整个没入冰雕,鲜血沿着冰面流淌。 岱屿望着开始碎裂的冰雕,喃喃道:“成功了,员峤终于要醒了。” 小茶还蒙蒙的窝在方壶怀里,击破封印的场景再震撼,也没办法让她从方才的那一吻中走出来。 直到岱屿,瀛洲,蓬莱三人围过来,询问方壶身子如何,小茶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逃出好远。 瀛洲蓬莱的目光好奇的跟着她移动,没想到穿上锦衣的女子这样普通,心里都难掩失望,岱屿挂着招牌式微笑向方壶伸出手说:“身子如何?能站起来吗?” 方壶冷脸,打开他的手,“我说过不准放她进来!” 岱屿还是一脸笑意,压低声音说:“放她进来试试,若是能受得住,大家皆大欢喜,若是受不住死了,锦衣也能早些还给你不是?” 方壶脸颊有些微红,低声喝道:“是你让她亲我的?” “是啊。”岱屿一挑眉毛,无辜又疑惑的看向蓬莱和岱屿,“不是必须得亲吻,他两人的灵力才能合二为一吗?” 蓬莱和瀛洲一齐摇摇头说:“不是吧... ...” 瀛洲握拳在嘴边咳嗽一下,说:“应该有肢体接触就可以,比如握手之类的。” 岱屿一拍脑门,“诶呀,是我记错了!” 不远处,鼓捣鼓捣,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小茶,闻言又跌坐回去,半晌没爬起来。 第9章 封印解除 小茶两手捂住脸,大眼睛在指缝间眨巴眨巴,后背感觉凉飕飕阴沉沉的,不用回头看就能想象到上神大人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她猫着腰,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的往结界外走去,此时,暴风雪已经平息,漫天雪花轻飘飘,温柔的落下。 她的身影离方壶他们越来越远,一双小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山顶温度很低,小茶冻的瑟瑟发抖,脸颊通红,两手放在袖子里。羞耻过后是蔓延开来的不舍和无奈,她很想回头看看他是否真的没事了,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可是,问了又如何呢? 这样一想,小茶头又垂的更低了些,肩膀也耷拉下去。 走到莹莹发光的结界旁边,她抬起头,发现外面的世界蒙上一层樱蓝色的薄纱,蓝天,高山,大树,雪花都变了色彩,神秘又浪漫,她从来没见到这样奇妙的景色。 “真美啊... ...”她轻声感叹,不由得停下脚步。 前方悬崖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像蛇穿过草丛,听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 小茶循声望去,那里除了积雪和□□的岩石,什么都没有。下一瞬,几缕黑烟升起,一个红色影子突然冲出悬崖,朝她袭来。 “嘣!”小茶吓得跌坐在地,挡在她面前的结界被撞出几道裂缝,那红色影子竟是一只几丈高,全身长满红毛的蜘蛛,八只血红色像铜铃一样的眼睛,同时转向她。 平时在草丛里看见个拇指大小的蜘蛛小茶就得怵半天,何况是这么大的,她吓傻了,也不知道跑,呆呆的看着那蜘蛛后退两步再次朝她扑过来。 结界被撞开,樱兰色的碎片飞散开来,蜘蛛的血盆大口瞬间到她面前。小茶刚要尖叫,却见蓝色的剑锋从她脸侧冲出,直插.进蜘蛛的眼睛,同时有人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 蜘蛛精瞬间死亡,八只爪子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状态,猩红的液体滴落在她脚前的雪地上 小茶在恐惧中僵硬的侧过头,看到方壶漂亮的下巴和修长的脖子,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的那个委屈,愤慨。 方壶吓了一跳,抽剑,低头看她:“受伤了?“ “没...有...”小茶哭的直抽抽。 “那你哭什么!“ “呜呜呜... ...吓死我了!”她说完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方壶:“... ...” “大哥,结界撑不住了!”蓬莱话音刚落,结界炸开,无数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妖怪冲了进来。 方壶带着小茶一跃而起,闪至妖怪大军的前方,长剑一甩,汹涌的剑气激荡开来,将冲在前面的妖怪震飞。 小茶一边害怕一边崇拜的看着他,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敢放手。方壶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眸子瞧她,“上神大人,封印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方壶看她朦胧含泪的眼睛,干瘪有些发紫的嘴唇,心急跳一下,嘴角露出肆意张扬的笑,“谁说封印解除了?这才刚刚开始。” 到处都是妖怪尖锐刺耳的叫声,浓浓的黑气笼罩四周,遮天蔽日。方壶,岱屿,瀛洲,蓬莱飞身散开至空中,抵挡妖怪的进攻。方壶速度太快,又不停的闪身跳跃,小茶看着周围的景物全是跳啊跳,晃啊晃,鲜血四溅,胳膊腿乱飞,只觉头晕恶心,干脆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胸口,淡淡的花香让她觉得舒服很多。 方壶眉头一皱,低头看她一眼,一脚踹飞扑过来的牛头妖怪,扯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悬空拎起来,“离我远点儿!” 小茶抱着他胳膊惨叫:“不要不要!求你不要撒手!” 听她哭喊,方壶心中异样,一边想把她扔的远远的,一边犹豫不舍,这时,身侧有鸟妖偷袭,他嘴角轻扬,抓着小茶的手一收一挥,她乱蹬的脚刚好把鸟妖踹飞。 小茶大叫一声,脚跟生疼,还不忘记讨好:“大人威武,大人厉害!您千万别撒手!” 方壶闻言,笑的更邪气,小茶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这是在借机报复,报她偷穿锦衣的仇,胡乱使唤他的仇,还有方才的一吻之仇。 她正想着,身子一紧,变得硬邦邦,直挺挺的,然后整个人就成了方壶手中的另一件武器,不停的在他手中翻转,飞舞,头可以撞飞和小山一样大的蜈蚣精,脚可以踹断和小树一样粗的妖怪腿。 一会儿功夫,死在小茶身下的妖怪比宝剑杀的还要多。 这边,岱屿口中念诀,为员桥的封印设好结界,转身击退几只冲过来的妖怪,空中传来小茶的尖叫声。 “啊——!不要!!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望见方壶正拎着小茶的腿转圈,妖怪被击的四处乱飞,岱屿微微一笑:“哦?效果还不错。” 蓬莱看看在空中飞舞的小茶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金色长棍,嘴角扯了扯。 瀛洲喊:“蓬莱,身后!” 蓬莱一惊,侧身险险避开妖怪的偷袭。 瀛洲见他无事,又嘱咐一句,“离封印解除还有一个时辰,坚持住!不要走神!”,他握着有他一半高的双刀,疾速凌厉的向妖怪砍去。 无论他们怎么砍,如何杀,妖怪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有更多的妖怪从悬崖下爬上来,小茶感到灵力在不断流失,越来越累,越来越虚弱,她知道方壶肯定也快撑不住了,这哪是封印,简直是吞噬生灵的地狱! 许久后,她身子突然一松,方壶将她扯进怀里,眼睛望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低沉的说:“你身上有我一半的神力,如果能学会如何使用它,完全可以像仙人一样好好活下去。” 小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话,手不由得抓紧他的前襟。 方壶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从身上扯下来,所有的妖怪同时怒吼,响声震天动地,庞大的妖气撞的小茶意识浑浊,耳边响起他近乎温柔的嗓音,“好好活下去。” 他手一挥,小茶化作蓝色光剑,冲破妖怪的重重包围,飞离山顶,方壶因为失去锦衣的一半神力,周身的光芒迅速黯淡,妖怪们疯了似的将他包围起来。 不要,不要... ... 明明距离遥远,小茶仍然能看清他如何被包围,如何砍杀妖怪,如何受伤,嘴角流出的血,滴在凌乱的衣袖上。 你不能死,不能死... ... 以前他那样圣洁清隽,恣意潇洒,如今却因为她,被束缚,被践踏,全身伤痕累累。 上神大人,我身上有神力是吗?全都给你,全部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活着! 小茶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蜷缩在硬硬的壳中,里面明明光彩夺目汹涌澎湃,却一丝也无法释放出来。她恍然意识到,那也许就是上神大人的神力,于是她拼命挣扎,碰撞,她不要看他死,她要去救他!像蚕破茧成蝶,当经历一番苦痛挣扎,硬壳终于被撞开一条裂缝,黑色神力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来。 小茶猛地睁开眼睛,方壶施加在她身上的法术被崩开,她觉得全身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脚下一蹬,化作黑色流光朝方壶飞去。 此时,她只有一个信念,将神力全都给他。 眼前明明一片漆黑,可好似什么都能看见。荒芜的雪山,漫天飘雪,从苍白朦胧的天空飞来一朵黑色的花,花心有一抹红,花瓣晶莹纯粹,可爱柔美。它轻轻落在雪地上,生根发芽,发出银铃般可爱的笑声。 “你是谁?” “我是七夜花。” ... ... 小茶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听到的是什么,幻觉吗?还是在做梦?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两手变掌紧贴方壶后背,他灵力大涨,大喝一声将围堵在身边的妖怪全都震飞,然后回头看向小茶,眼中有震惊也有一些看不明的东西。 此时,冰雕上的血迹已经慢慢消散,直到最后一滴血碎裂成点点金光消失不见,空中地上,所有的妖怪突然静止,凝结成红色冰晶。 随着封印着员桥的冰雕崩塌,所有的红色冰晶同时爆炸,汹涌飞舞的水晶碎片,像无数锋利坚硬的红色花瓣,一霎那后,全都卷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都过去了... ...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山顶洁白无瑕,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小茶还站在方壶身后,两手贴着他的后背,眼泪在眼眶打转,成功了,他们都挺过去了,上神大人还活着,太好了! 她看着方壶的侧脸,刚想表达下内心的喜悦,还想得到他一声夸奖。却见他眼睛失神盯着前方,突然飞身离开。 “等等... ...”小茶追了几步,看到远处从冰雕中幻化出来的女子,瞬间明白情况,微笑着停下脚步。 方壶,岱屿,瀛洲,蓬莱同时向员桥跑去,方壶腾空而起将员桥接在怀中,神色紧张,直到她缓缓睁开眼睛,唤了声:“方哥哥。”他们几人才总算放下心来。 方壶抱着她轻轻落地,员桥乖巧的瞅着他,伸出白嫩细长的小手摸摸他的鼻子嘴巴,说:“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是方哥哥?” 方壶回了她一个微笑,岱屿他们围上来,五兄妹凑到一起,话都说不完。 岱屿用扇子指着方壶说:“他不是方哥哥,难道是圆哥哥,三角哥哥?” 员桥掩嘴偷笑。 蓬莱拍拍肚子说:“你终于醒了,咱们得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 瀛洲撇他一眼,“就知道吃,五妹,咱们五人终于又团聚了。” “嗯。”员桥看他们四人伤痕累累,心疼的流下眼泪。 方壶柔声问她:“能走动吗?” 员桥点头,亭亭站在四位哥哥中央,对他们一一行礼,桃色长裙,仙气袅袅,绝美出尘。 “谢谢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还有... ...”她回头,搂住方壶的脖子,哽咽的说:“方哥哥,谢谢你。” 远处,小茶正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看他们五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心里羡慕不已。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心里生出一颗涩涩的疙瘩,就是想临走前再跟上神大人说句话,说什么不重要,不管是谢谢,还是再见。 她终于鼓起勇气,红着脸走过去,却看到方壶正怀抱着员桥,脸上是她未曾见过的宠溺和温柔,他怀里的女子柔美可爱,哭的泪花如雨惹人怜。 她急忙低下头,停下脚步,不停攥着已经冻的没有知觉的双手,心底酸酸的,疼疼的。 还是回家吧,那座草屋才是她的家,后山的梨树要结果了,院子里的菊花也盛开了,她要去看看婆婆,然后跟她说说心里话。 员桥正沉浸在喜悦中,方壶突然收敛笑意,说:“五妹,我有事要跟你说。” 岱屿拿扇子打他一下,说:“改天说也一样。” “不,还是现在说比较好。” 员桥看四位哥哥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方壶沉默一瞬,抬头寻找小茶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离开,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第10章 怕狗 此事过后,小茶以为自己的生活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忙的时候上山砍柴打猎,闲的时候坐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听山风... .. 可回到草屋的第二日清早,就有村民上山敲门。 小茶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推开门,见到来人她陡然清醒许多,“王二蛋子,你怎么来了?” 王二蛋子神情焦急的说:“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这山上出大事啦!” “什么大事?”小茶问的气定神闲,还有比妖怪大军更值得她惊讶的事吗? “诶呀,就是这山上不对劲儿了!”王二蛋子急的抓耳挠腮,“我也说不明白,你出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茶搓搓脸蛋,不紧不慢的走出草屋,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整个人都呆住,眼睛因为惊恐瞪的滚圆。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云雾缭绕的五仙山,一夜之间,草木凋零,万物衰败,黑气氤氲。 院子里还未完全盛开的菊花如被火燎过一般,花瓣焦黑,蜷缩成一团,指尖一碰就落到地上。 小茶呆呆的问:“怎么会这样?” 王二蛋子愁苦的说:“不仅是山上,村里的庄稼全都毁了,村长说东海沿岸还发生地动和海立,死伤无数,恐怕是被压在山下的妖怪要出来害人了!” 小茶心一抖,“什么妖怪?” “九冥啊!五仙山的传说你没听说过?两千年前有个叫九冥的妖怪,被神仙压在五仙山底下。当然,这些都是传说,真假还不一定。” 小茶蓦地记起过去一些情景: 岱屿:【当初骗你入阵,是我的不对,但如今作为阵眼的我最先醒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方壶:【他,也要醒了。】 ... ... 岱屿:【媪可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在地底下】 ... ... 小茶想着想着觉得背脊发凉,五位古上神的神力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到底是什么妖怪得他们五人合力才能封印的住? 王二蛋子见她半天不说话,安慰道:“村里人要到别处逃难去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茶抬头看他关切的眼神,心里很感动,她当然不想管什么九冥,只想好好活下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自从她穿上锦衣的那天起,就注定与安稳无缘了。 她摇摇头,坚定的说:“你们先走吧,我得留下帮上神大人封印妖怪。” 王二蛋子蒙蒙的说:“啊?你在说什么胡话。” 小茶不想多作解释,一挥手唤出阿金,说:“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小茶无以为报。”说完,她不顾王二蛋子的阻拦,跃到阿金背上急速而去。 ... ... 昨天离开山顶的时候,小茶还以为今生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会回到九重天上过自在逍遥的生活。而她是个凡人,得经历生老病死,无限轮回。 阿金驮着她冲破云霄,云层外的天空干净清澈,碧蓝无暇,天边,朝阳夺目璀璨,她的心也莫名燃起希望, “阿金,如果上神大人愿意把我留在身边,和他合力封印九冥,那我就不用拿眼睛去做交易了,还能和他一起御剑杀敌,一起... ...”小茶突然回想起与方壶相拥时,他身体的触感和体温,感到心底一阵酥麻。 阿金鸣叫一声,小茶以为它在嘲笑自己,红着脸说:“我只是想帮他除掉妖怪,没有想占他便宜的意思!” 阿金回过头,眼神先是莫名其妙,然后慢慢弯成月牙,带着点高兴又带着点嘲笑,头上两根金冠羽随风摇摆,闪闪发光。 小茶恍然明白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害羞的撇过头向下看,才发现他们已经飞到五仙山的西侧。 五仙山面朝东海,背靠西部荒原,从正面看像一只微微合拢的手,从后面看五座山峰直插地表,高耸入云,山的根部与平原之间形成深邃宽阔的峡谷。 此时,五位上神正悬浮在峡谷上空,不知道在做什么。小茶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方壶,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上神大人在那儿!我们快过去!” 阿金一扇翅膀,从高空盘旋下去,小茶笑着挥手,“上神大人——!” 方壶背影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她,神情惊恐绝望,“小心——!” 小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他嘶吼着向自己飞来,心底漾起一丝温暖。 突然,黑色的光柱从谷底射出,瞬间将她吞没,直冲云霄,小茶像一夜枯萎的树叶从高空坠落下去。 ... ... 死后的世界黑暗混沌,有意识却没有知觉。 【唉!这死法太丢人!不过还好,锦衣应该已经回到上神大人那里去了,九冥一定会被上神大人三下五除二消灭掉!如果有来生,我要修仙,到九重天上找到他,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偷穿他锦衣的小茶。】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脖子,那东西毛茸茸的,弄得她痒痒的。那东西还哈着热气,黏腻的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她睁开眼,看到一只白色小狗的脸近在眼前。 小茶咽了口吐沫,与狗对视两秒,哇的一声从席子上蹦起来,两个箭步跳到一棵大树上,迅速爬到树顶,对树下抬头看她的小狗甩手:“去去去,不要过来!” 小狗甩甩毛茸茸的耳朵,突然一改方才乖巧可爱的样子,对她龇牙咧嘴的叫起来:“汪——!汪汪!!” 小茶更害怕了,抱着树干打哆嗦,“救命啊,这是哪儿,为什么会有狗在这儿!” 这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 小茶扭着脖子低头,见方壶和岱屿等人正朝这边走来,急忙求救:“救命!大人救我——!” 岱屿不紧不慢的说:“哦?她竟然怕狗?”他们五人站在树下抬头看她,小狗清脆的叫声和小茶的呼救声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听起来还挺顺耳。 方壶两手负在身后,看看脚前只有两个月大的小狗,嘴角又扬起一丝邪笑。 员峤站在他身侧,看他的神情,笑容变得有些牵强,“姑娘别怕,雪鞠它不会咬你的。”她说完想上前把狗抱起来,却被方壶伸手拦住,“等等。” 他颇有兴致的看着小茶不停的向自己求救,然后再在上面加一把柴火,“劝你还是赶紧下来,五妹的这只狗可是会爬树的。” 小茶一愣,低头见那狗果然轻轻一跃,四只小腿扒在树上,蹭蹭蹭爬了上来。 这下可把她吓急眼了,她平生最怕的就是狗,不管那狗有多小,长的有多可爱,只要一看见她就会两腿发软,浑身发抖。 俗话说狗急跳墙,人要是被逼急了会变成什么样?五位上都好奇的看着她,没一个愿意出手相救。 没想到小茶的反应超出他们想象,她尖叫一声,像猴子似得从树上跳起,一个抛物线,砸到了方壶身上。 方壶冷不防被撞倒在地,其他人见状急忙上去扶,七手八脚,一阵混乱。 一炷香后... ... 方壶阴沉着脸,众人都不敢说话。 员峤神色温柔的摸着怀里的雪鞠,小茶垂着头看着脚尖,她觉得比起不好意思,方壶那张脸才是最吓人的。 蓬莱为了缓解气氛,哈哈一笑:“姑娘轻功不错啊!”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岱屿用扇子敲着手心,打量她一番说:“被九冥的光柱伤到还能如此活蹦乱跳,方壶,你莫不是把神力全都给她了吧。” 员峤看着小茶身上的锦衣,光华夺目,仙气袅袅,却被她穿的凌乱不堪,还有一截拖在地上。 她眼中有了忧伤和愤懑,方壶似察觉她的反应,低声说:“没有,你不要听他乱说。” 瀛洲上前拍拍员峤的肩膀,“咱们先走吧,还得商议如何封印九冥。” 小茶抬头见方壶真的转身离开,她很想上前说出自己的来意,可心里又害怕又紧张,完全踏不出那一步,直到好像有人在她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她才失声喊:“等一下!” 方壶慢慢停下脚步,员峤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 “还有事?” 小茶看他没有回头,声音冷淡,来时的勇气和热情全都缩了回去,“谢谢您又救了我。” “嗯。” 见他抬腿要走,小茶急忙说:“大人!封印九冥,您需要锦衣的神力吗?小茶...想跟您一起走。” “不用。”方壶侧目说:“你还是赶紧离开五仙山逃难去吧。” 明知他已经走远,还是认真的嗯了一声,看着凋零荒凉的山坡和他清隽出尘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 ... 直到——她听见员峤低柔的声音:“此次封印九冥危险万分,哥哥还是不要顾及我,将她带在身边比较好。” 小茶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耳朵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用了,她不是有意想偷听,可牵扯到方壶的事,她忍不住想多听几句。 方壶低声回答:“不用。” 岱屿接着说:“还是不要的好,把她带在身边收回的力量也有限,她又不会法术,封印的过程中你还得不停的保护她,最后顾此失彼,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员峤又哽咽着说:“哥哥还是娶了她吧,我不能看着你冒险。” 娶?!小茶脸一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锦衣和娶她有什么关系?她心砰砰快跳着,集中精力去听。 瀛洲沉声说:“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那锦衣本来就是嫁衣,只有和穿上它的女子成亲,你才能把契约解除,收回所有灵力。” 岱屿叹口气说:“你说你,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什么嫁衣!” 蓬莱接话:“显摆他灵力多呗,既然五妹都说她不介意了,为了天下苍生你就把那凡人娶了,反正她寿命不过百年,之后你再把五妹风风光光的娶进门不就行了。” 方壶始终沉默着,可能由于距离太远,小茶已经听不清他们还讨论了什么,可方才听到的这些话已经足以让她跌进冰冷的深渊里。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将身上的衣裳紧了紧,低头看到拖在地上的锦衣下摆,想起员峤高挑妖娆的身姿,想必她穿上一定刚刚好。 第11章 阳光下的你 黑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光华又神秘,圆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却没有办法照亮五仙山,这里已经成为一个被抛弃了的世界,没有光明,没有声音,也没有生气。 小茶独自穿梭在大山里,脚踩过枯枝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锦衣划过地面,淡蓝色的光晕照亮前路,她右手握着什么东西,两根细绳耷拉下来,轻轻摆动。 许久后,她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婆婆,小茶看你来了。” 小小坟头隐在黑暗中,围绕在四周的野花也都败落了。小茶走到墓碑前,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愈发的难受,“可恶的妖怪,今年院子里的菊花开的那样好,全都枯萎了,本来还想带来给您看的。” 她说着靠着墓碑坐下,好像几年前,她和婆婆就这样彼此依偎着坐在小院里,那时,日子平静美好的像阳光下的野菊花一样。 她仰着脸看银白色的月亮,圣洁,美丽,遥远,冰冷,好像那日上神大人离去时的背影,她甩甩头抛开心底的难过,打开手掌,里面是山主给她的黑色核桃,她抿着唇沉默许久,轻轻叹口气,将核桃系到了脖子上。 好像感受到婆婆责备心疼的目光,她侧过头看着墓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得将脸埋进膝盖里,说:“婆婆,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锦衣必须还给上神大人。请您相信我,没了眼睛,我也一样能好好活下去!”她说完,突然感到灵魂深处传来窸窸窣窣,像无数虫子在啃食木头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几欲作呕。 她捂着胸口难过了好一阵,心想这种交易应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东西,可没有办法,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受伤,因为不能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而难过,她就浑身难受,自责不已,只想马上将锦衣还给他,无论什么后果她都愿意承担。 当那股躁动恢复平静,她觉得自己像了却一桩心事似的,心里再没有了牵挂。头靠着冰凉的墓碑,看着月亮,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她想起和上神大人的初遇,想起他持剑护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们雪地上的拥吻,想起他那句温柔的话:好好活下去。 她脸一红,双手捂着脸左蹭右蹭,还一边解释:“婆婆,你别笑我,我就是想想,没别的意思。您叮嘱我的话,我都牢牢记得呢... ...”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便不好再嫁人了,恐怕你的丈夫知道真相会弃你厌你,像那个脚夫一样。你同婆婆在山上生活吧,一生很快就过去了。】 她仰头看着月亮,轻声说:“等到锦衣还回去,九冥被封印,五仙山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村里人也都会回来吧?上神大人会和员峤上神成亲吧?”她仿佛看到月亮上映出方壶和员峤,身穿嫁衣手牵手,相视而笑的样子,一位清隽出尘,一位灼灼其华,真的十分般配。 她一边替他开心,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心却好像破了个口子,殷红的血蔓延开来,重重的,疼疼的。 她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墓碑,想象自己正抱着婆婆,脸埋在她温暖的颈间,这里没有别人,没人能听到她的秘密,没人能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婆婆,我只偷偷喜欢他,不让他知道,好不好?” 小茶低声说着,看天上的月亮渐渐模糊。 同一个月亮,照耀着另一个纠结苦涩的他。 莲花禅室内,方壶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不断有淡蓝色的光圈自他头上而下,光圈滚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他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 岱屿摇着扇子现身,看他在施法,安静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说:“好啦!别再念啦,清心诀根本不顶用!” 方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 岱屿气道:“你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 方壶收回眼光,好似不想再跟他说话,起身要走。 “诶,你上哪儿去?”岱屿伸手拦住他。 “我出去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岱屿拉住他胳膊,用扇子敲他后背,“你到底是怎么了?逃避纠结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说实话,不会是真喜欢上那个凡人了吧?” 方壶甩开他的胳膊,哼笑:“我喜欢她?开什么玩笑。我失常,不过因为她穿了我的锦衣罢了。” “哦...好吧。”岱屿若有所思的点头,“不过五妹说她待会要来看你...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方壶闪身离开,留他一人站在那里,抱着手臂,仰着头冥思苦想。 一会儿后,员峤果然来了,没看到方壶,难掩失落的说:“方哥哥去哪儿了?你没告诉他我要过来呀?” “呃... 我忘记说了。他出去办点事,过几日就回来了。”岱屿见她不高兴,急忙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五妹,二哥我正好有一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小秘密想跟你分享... ...” 离开禅室后,方壶先是到封印九冥的结界上方,就是小茶被黑色光柱击落的地方站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转身飞落到山坡上,开始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行走。 锦衣下摆划过落叶枯枝,却没有一丝声响,他在这里沉睡了两千多年,神识已经踏遍了五仙山,哪里有清泉,哪里有瀑布,哪里有熊瞎子的巢穴,他都一一知晓。 可是如今——他抬头望去,到处都是荒芜的草地,光秃秃的树干,让他一时恍惚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直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金,你不要提醒我,让我自己走!” 竟不知不觉走到小茶的草屋,他犹豫一会,闪身至院子里,负手站在药架子旁边,看她正蒙着眼睛在院子里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阿金察觉到他,恭敬的低头行礼,扇扇翅膀飞走了。 小茶想提前适应没有眼睛的生活,所以拿白布蒙上眼睛,努力记住周围的环境。 这时,她正从门口一步步挪到院子左侧的篱笆旁边,伸手摸到一根长长的棍子,“这是什么东西?”她得学会识别,于是从棍子的一头摸起,一直到另一头,碰到冰凉的铁头,笑道:“原来是锄头,锄头和扫帚都放在这儿,我记住了。” 她刚把锄头放回原处,鼻间竟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花香,她心一抖,伸手想扯掉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却听见他说:“不准摘。” 她手停在半空,嘴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他又说:“你在干什么?” 她愣了一瞬,“我在学新法术。” 方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见她又伸手想摘掉白布,喝道:“不准摘。” “哦。”他又在借机捉弄她了,小茶心想着,嘴边扬起一丝微笑,张开双手,闻着隐隐约约的花香,朝他一步步走去。 阳光温柔又眷恋的撒在小院里,方壶站在院子的一角,静静看着她向自己摸索过来,她脸很小,快被白布遮去一半,微抬着下巴,小嘴粉红却有些粗糙,锦衣被她穿在一条破旧的灰袍子下面,显得有些臃肿凌乱。 方壶多看了她几眼,等反应过来她的小脏手已经近在眼前。他邪笑着闪身至草屋门口,看她又挪了几步,缩缩鼻子,茫然的停了下来,然后调转方向朝他走来。 方壶挥手在自己周围设下结界,隔绝了身上的香味,看她如何能找到自己。 没想到她突然定住,直起身子,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的说:“大人,您走了吗?您还在吗?”她站在院子中央,一声一声的唤他,像一只走失在旷野的小羊。 方壶心中异样,低声说:“我在这。”小茶脸上瞬间有了神采,扬起灿烂的笑容,方壶一时恍惚,觉得她挺可爱,心不由得快跳两下,“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小茶心里笑他坏坏的,要玩捉迷藏就直说嘛,搞得这么严肃神秘,她也配合着他,明明知道他在左边,也故意先往右走,明明感到他就在眼前,也装作不知道,摸索着往回走。 方壶也不停的闪身避开她的手,两人就这样在院子里安静的玩起了捉迷藏。 许久之后,小茶实在是累了,蹲在地上求饶,“大人,小茶好累,实在找不到你了。” 方壶坐在院井上,得意一笑,“好吧,饶了你。” 小茶急忙起身,摸索过去,嘴上不忘讨好:“多谢大人,您真宽宏,真温柔。”手轻轻碰到他的指尖,小茶急忙两手握住,大笑:“哈哈,抓到您啦!”眼睛上的白布被他拿掉,阳光刺的她眼睛睁不开,模模糊糊的,可仍然能看到他清隽绝伦的容颜,深邃好看的眸子,他手的温度刚刚好,宽大的手掌很有力量。 见他正看着自己,小茶脸唰的红了,想躲开他逃走,可又贪恋他手心的温暖。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她如此想着,反而鼓起勇气很仔细的看他,想把他的每一寸都深深印在脑海里,直到死也不会忘记。 方壶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感到自己的心正通过锦衣的力量与她的紧紧相连,一起跳动,所以她的心意他当然知晓,只是,这样的心意对他和她都没有任何好处。 小茶见他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急忙松开他的手退后两步,说:“小茶逾越了。” 见她卑微又刻意掩饰的样子,方壶抬起眼睛看向飘着鱼鳞云的天空,许久才平复心情,说:“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小茶一惊,脑子一转,说:“是...别人送我的礼物,好看吗?”她还大着胆子把核桃拿起来给他看,心里祈祷这只是个普通的核桃,或者山主施加在上面的法术不会让他察觉。 方壶果然不屑的转开视线,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说:“连本座都抓不住,你这法术还是别学了。” 小茶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待他身影消失,才撅起嘴说:“明明是我让着您好不好,而且还没见过捉迷藏自带闪身躲避的。” ... ... 第七日的前一夜,小茶仰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房梁,直到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睁开眼睛,发现人已经躺在山主所在的洞穴里。 她心快跳起来,可能因为时间还早,洞穴尽头没有上次那么光亮刺眼。她很紧张害怕,犹豫了许久才起身向里面走去。 心跳快的让她感到全身无力,她真的很怕疼,很怕那种陷入黑暗之后的感觉,她扶着墙壁,指尖把松软的沙石扣了下来,哗啦啦滚到她的脚边。 “上神大人,对,只要想着他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她喘着粗气,一边往里走,一边喃喃自语:“应该一下就好,然后...然后回到草屋休息几天,然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越来越害怕,越来越难过,终于垂下头大哭起来,“婆婆,小茶真的好怕,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呜呜呜...,我再也看不到东海了,再也看不到乡亲们了,我好怕... ...” 她哭着,可是腿还是不停的往前挪,直走到山主所在的洞口前,停下脚步,胡乱的擦掉鼻涕眼泪,深吸口气,坚定沉稳的,大踏步的向里走去—— “嘣!” “啊呀!”她扶着额头,疼的龇牙咧嘴,“什么东西,撞死我了。” 她仔细瞧那洞口,明明什么都没有,伸手去摸,却能摸到一层滑滑的有丝质触感的薄膜,“这是什么东西?被它挡着,我怎么进去?” 她试着拍两下,大声喊:“山主,我是小茶,能听见我说话吗?”喊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回答,小茶托着下巴,纳闷的想,“也许山主还没起呢?” 她无奈的叹口气,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既然山主大人不着急,她再着急紧张也没用,于是干脆靠着墙根坐下,往洞里看。 想起那天和上神大人捉迷藏时的情景,小茶心底暖暖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等他看到锦衣,会不会很惊讶?” 这时,薄膜后面,山洞里的景象开始扭曲,像水中倒影,一颗石子落下,荡漾成碎片。 小茶身子僵硬,眼睛瞪的滚圆,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洞里,“那...不是我吗?” 第12章 新的交易 小茶急忙起身,趴在薄膜上往里瞧,里面与她上次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有大树冲破地表,有穿绿衣裳画着浓妆的山主,有长着长耳朵的兔子萋萋,甚至还有身穿锦衣面色淡然的“她”。 太诡异了,就像在看一面镜子,镜子里反射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世界。 山主吸口烟,吐出两个白色的烟圈,柳叶般细长的眼睛十分专注的打量小茶,说:“嗯...吾刚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小茶垂着眸子,两手自然垂在身侧,没有说话。 萋萋两手搭在她肩膀上说:“恩人不要怕,很快就好,不疼的。” 小茶向前走一步,自然的躲开她的手,直视山主说:“快开始吧。” 山主缓缓移动到她身前,深绿色长衫拖在地上,完全看不到他的脚。纯黑色的嘴唇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又黑又长的指甲,轻轻点着小茶的脸蛋,说:“姑娘,你知道凡人和仙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小茶抬起眼睛与他对视,“不知道。” 山主轻轻哼笑,笑声空洞回响,“很简单。区别在于,凡人有自知之明,而神仙没有。”突然,从他眼中射出两道黑色光柱,小茶眸子一缩,侧身避开,手中现出蓝色宝剑,一挥,剑气将山主逼退几步。 “山主你不是要我的眼睛吗?这又是干什么?” 山主的嘴不断咧开,咧到耳根,露出锋利的牙齿,“要眼睛?呵,你真以为吾看不出你来吗?方壶,你那副臭屁的样子,就算化成灰吾也认得!”他的指甲迅速变长,像藤蔓一样将方壶紧紧缠住。 方壶挣扎两下,脸上露出不耐和嫌弃,说:“两句话就原形毕露,丑态百出,妖怪就是妖怪!”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山主的爆点,“闭嘴!”他张开嘴巴,将手整个伸进嘴里,握住什么东西,慢慢拉出来,过程中发出怪异恶心的声响,方壶眉头皱起,冷声说:“九冥,两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恶心。” 长满红色铁锈的宝剑被拔出,剑柄上镶嵌着一枚硕大的黑色宝石,剑身黑气缭绕,让人看起来古老神秘,沉重庄严。 九冥持剑向方壶砍去,却见他不躲不闪,嘴角还扬起邪笑。 嗖嗖嗖,几道灵光突然从不同方向袭来,九冥来不及躲闪,只能提起妖力硬挡——“嘭——!” 山洞中空间有限,爆炸后不停有碎石落下,掀起的尘沙久久不能平息。 缠在方壶身上的指甲已经松开,九冥拄着剑,挺胸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曾将他封印了两千年的五仙,气的大笑起来,“没想到吾刚出封印,五位上神就亲自来迎接。” 岱屿说:“你误会了,我们是来专程送你回地底下。” 员峤气道:“怪不得这些日子我们寻遍五仙山都找不到你神识的影子,原来你一直披着山主的皮藏在他的洞穴里。” 方壶上前一步,说:“九冥,你要小茶的眼睛想做什么?” “呵呵,吾素来喜欢交易,她想用眼睛换脱下锦衣,有什么不可?”九冥边说边向左走了两步。 方壶垂下眸子,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前些天他看到小茶戴的核桃,只是猜测她怪异的举动和九冥有关,便暗中监视她,跟踪她到这里,没想到她为了将锦衣还给他,竟然用眼睛做交易。 其他人闻言也难掩震惊,瀛洲上前一步说:“大哥,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趁着他妖力还没恢复,赶紧除掉他。” “笑话!”九冥怒吼一声,“两千年前你们是吾的手下败将,如今想杀吾,真是不自量力!” 九冥慢慢升至半空,浓黑沉重的妖气自他脚下涌出,背后皮肤咧开,喷涌出九条墨绿色带着鳞片的触手,触手根部拥挤着与皮肤相连,待触手完全伸展开,山主的表皮也像烧焦的纸片一般卷缩着,飞散至空中,露出他纯黑色,爬满红色岩浆纹路的身体,两只火红的眼珠不停翻转,没人看懂他的表情,只能从他滑稽古怪,若有似无的五官,看出他应该是在嘲讽眼前这五个不自量力的神仙。 黑重的妖气如巨浪涌向四周,方壶眯着眼睛,眉头紧皱,没想到九冥被封印了两千年,刚出封印就能有如此强大的妖力,他手一挥,撤掉附在身上的法术,现出真身,同其他人交换眼色,飞向九冥。 他一边顶住触手的攻击,一边试着朝九冥的本体攻去,其他几位上神也跟他一样,五颜六色的神力击打在九冥的本体上,他怒吼一声,九根触角猛的一挥,方壶,岱屿,蓬莱堪堪躲避过去,员峤和瀛洲躲避不及被击飞,撞在石壁上滑落下去。 “员峤,瀛洲!”方壶大喝一声,想冲过去,却见员峤抱着腹部站起来喊:“我们没事,快拦住他!” 只耽搁一瞬,九冥找到破绽,迅速向上飞去,想冲出地表逃走。方壶咬牙,同岱屿,蓬莱,三人冲到洞穴上方,同时结印,樱兰色结界瞬间将大树拦腰截断,挡住洞口,九冥撞到结界上,没能逃出去。 岱屿说:“太好了,他妖力果然还没恢复,否则光凭结界根本挡不住他。” 九冥像是在否决他的说法,九根触手又带着风朝他们冲过来。 这次,岱屿,员峤,蓬莱,瀛洲四人合力掩护方壶攻击本体,方壶集中意念,一边躲避触手的攻击,一边闪现跳跃过去。九冥刚开始还能追踪到方壶可能闪现出的地方,并用触手阻挡,可时间一久,他妖力不继速度变缓,方壶闪现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离他也越来越近。九冥怒笑一声,干脆放弃追击,双手持剑而立,方壶果然足尖一点像闪电般了冲来。 “嘤——!”两把宝剑碰触到彼此,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内力相撞,激起一连串的爆炸和真空风暴。 被挤压扭碎的灵力化作光刃反射回来,只一瞬功夫,便将两人身上划出无数条口子。 一会儿后,九冥的声音从细声细气变得粗重沙哑:“方壶,你的赢镇哪里去了?难道你想拿这把破剑跟吾决一雌雄。” “呵。”方壶不羁一笑,“没有赢镇我一样能给你切成两半!”灵力风暴鼓起他的白发和锦衣,白色眸子透出蓝色的光芒,他咬紧牙关大喝一声,蓝色的光芒终于慢慢向黑色光芒吞噬过去。 “啊啊啊——!”九冥奋力怒吼,“你们以多欺少,不怕成为九重天上的笑柄吗!” 岱屿挥剑挡开触手的攻击,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九冥红色的眼珠不停的翻动,蓝色光芒逐渐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口子越来越深,即将要将他割成两半,他的死似乎已成定局... ... 可下一刻,他的嘴突然张开,呵呵笑了两声。 方壶心一颤,突然听到小茶的哭喊:“放开我,你放开我!”他猛地循声望去。 洞穴地下入口处的角落里。小茶被那只不知什么时候溜走的兔妖捆住了手脚,浑身是伤,还在不停挣扎,九冥的一根触角趁他们以为要得胜大意时,偷偷伸过去,将她从兔妖那里接了过来。 在外面听到山主就是九冥时,小茶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有察觉到萋萋从身后靠近,被她击晕后绑到这儿来。此时她心里又害怕又后悔,拼命捶打缠在她腰上的触手,谁知触手悠的一紧,肋骨和内脏受到重压,小茶痛的大叫一声,头和四肢无力的垂了下去。 “小茶!” 小茶喘不过气来,痛的手脚轻轻抽搐,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方壶焦急震怒的眼神,心却顿时好受许多,身上的痛好像也少了几分。 “大人,不要管我... ...不要管...”话刚说到一半,触手突然挥起,小茶又痛呼一声,这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壶眸子一缩,宝剑上的蓝光淡去,握着剑的手也垂到身侧,说:“九冥,你想怎么样?” 九冥一手放在伤口上,黑红色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哈哈哈,其实吾也不屑用个凡人来威胁你,但是,真的特别想看你杀气腾腾却又无可奈何的怂样,锦衣还真是个好东西,哈哈!” 岱屿见方壶收敛灵力,脸色一沉,他左手掩在身后,偷偷念诀,突然将灵力射向小茶,想将她杀死。 可九冥触角一挥,轻而易举的挡掉他的攻击,说:“岱屿,你够果断,但吾早就想到你们可能会杀了她。” 岱屿无奈的侧过头,避开方壶冰冷的目光。 小茶大头朝下,悬在半空,听到他们想杀死自己,心底一痛,可觉得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大人,杀了我!” 方壶闻言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愈发低沉:“你抓了她,想必不单单是想拿她来威胁我,还想与我作笔交易吧。” 九冥扬起两只触角,在方壶面前点点,说:“还是你了解吾,你的未婚妻为了还你锦衣要把眼珠子交给吾。你应当知晓,与吾这个妖神做交易,如果不能及时还愿,妖神的诅咒就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永远。但是...如果你愿意把眼珠子交给我,吾可以考虑... ...” “你做梦!”员峤大喝一声持剑朝九冥刺去,岱屿急忙闪至她身前拦住了她,“方壶还没说话呢,别冲动!” 员峤一把将他推开对方壶喊:“哥哥,不要听他的!他是妖神,决不能跟他做交易!” “呵呵...方壶上神,怎么样,愿不愿意和吾做这笔交易?” 小茶已经意识模糊,当听到九冥说的交易时,她嘴边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这妖神哪里来的信心,认为上神大人会愿意拿眼睛来换她。可在内心深处仍旧有那么一丝渴望,像黑夜渴望一抹烛光,像饥饿的乞丐渴望过路人的施舍,但她很快用理智将这最后一丝渴望也抹杀掉,因为出于人求生的本能的欲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会儿后,方壶果然说道:“九冥,你哪儿来的信心,认为我会拿眼睛来换她?” 小茶闻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他模糊的身影,正提起剑,走向九冥,每踏一步,强大的灵力如风刃袭向挡在他身前的触角。 虽然看不清楚,但她仍然能想象到他威风凛凛,俯瞰天下的身姿,即便要死,她仍然不后悔和他的相遇,反而有些庆幸,本来注定要孤寂苍白的一生,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了色彩。 第13章 是他! 其他四位上神见方壶并没有要和九冥交易的意思,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九冥两颗眼珠快速翻转,嘴微微张开,好像并不相信方壶会不答应,还将卷着小茶的触手慢慢移到他的面前,说:“怎么,你还能违背锦衣的意愿?你看看她,多么可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要为你们口中所谓的大义而死,你舍得吗?方壶,你舍得吗?” 小茶垂着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不想让上神大人为难更不想给自己希望,她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首先学会的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且对孤寂的山中生活,其实她是疲惫的,想逃避的,死也是一种逃避,一种解脱。 她没有听到方壶的回答,却听到他举起剑,闻到越来越浓的花香,感受到冰冷的内力向她袭来。 【上神大人,谢谢你。】 ... ... “不要——!!!”员峤一声尖叫。 小茶心一抖,猛地睁开眼睛,几滴带着温度的血溅到她的眼睛上,她呼吸停滞,木然的,呆滞的看着方壶用剑划过自己的双眼,两行血泪缓缓流了下来,蓝色的剑身一甩,血滴飞溅。 “哥哥!哥哥!”员峤哭喊着。 岱屿拉着员峤一向笑呵呵的脸上乌云密布。 蓬莱捶足顿胸,“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瀛洲叫了声大哥,无奈的红了眼眶。 小茶感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粗糙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她全身颤抖,哭不出来,叫不出来,只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倒流回去,她不许他受伤,一点都不许。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大人... ...” 方壶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失去眼睛的是别人一样,他一手持剑,将剜出的眼睛扔向九冥,“成交,赶紧放人。” 九冥欣喜若狂,急忙伸长手臂接过眼珠,随意将小茶一甩,“上神的眼睛,吾终于得到上神的眼睛啦,哈哈...” 小茶坠落,方壶闪身上前将她抱住,手抚上她额头,缓缓注入灵力为她续命。他眼睛看不到,但耳朵一直留意听着九冥的举动。 岱屿他们被触手挡在外围,无法冲进去,眼睁睁看着九冥吞下方壶的眼睛,看他那身黑色粗糙的皮肤慢慢软化变白,红色岩浆脉络幻化成火焰纹身。 九冥的炭块眼珠被方壶的眼珠所代替,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变得像正常人一般纤细白皙,摸着自己终于恢复如初的五官,狂笑不止,“吾终于变回来了,这才是吾,该死的七夜花,该死的阿祖,哈哈,吾终于回来啦!” 随着皮肤快速恢复的,还有他庞大的妖力,岱屿对方壶大喊:“方壶,快出来!”他们必须得在九冥完全觉醒之前逃走。 可方壶好像没听见似得,抱着小茶向上方的洞口飞去,感到小茶在扯他前襟,他低声说:“我没事。”两心相连,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愧疚绝望,但现在情况危急,还不是安慰她的时候。 趁着九冥还在自我膨胀,他抬起头,感受从外面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嘴里开始默念着什么。 小茶同他一起在阳光中,看他闭着眼睛,两行血泪干涸在脸上,清隽的容颜悲哀零落。她不停的流泪,心底的痛,身上的痛让她没有办法清醒思考,只隐隐觉得他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也跟着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像上次那样帮助他,将灵力全都给他。 九冥的身体已经恢复七八成,身上还有些大块大块的黑斑,这预示着他的灵力也即将恢复。 岱屿焦急的看着悬在洞口的方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剑,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 突然,从九冥觉醒开始,便一直存在的轰隆隆的响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到诡异。 九冥身子一顿,低头,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停止恢复,那些还没有恢复的黑色皮肤下透出蓝色荧光。 “这,这是什么!”九冥惊恐的说着,回头对方壶怒吼:“方壶!你做了什么!” 方壶仍旧沐浴在阳光下,他缓缓睁开眼睛,里面再没有清澈莹亮的白色眸子,只有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小茶看到他的眼睛,整个人痛的颤抖一下,失声哭了出来。 方壶却很淡然的回答:“血袭二式——唳。”他话音刚落,九冥身体定住,隐藏在他体内的蓝光爆裂出来,整个身体像长满蓝色光刺的刺猬,从空中坠落下去,“方壶——!你会受到诅咒的!吾今天所受的,老天会向你百倍讨回来!哈哈... ...” 九冥尖锐痛苦的笑声随着光芒的增加而陨落,他的本体最终被光芒吞噬隐到地下,九支触手像失去养分的树干,迅速萎缩,落到地上,化成碎渣。 ... ... 方壶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抱着小茶缓缓落下,因为灵力耗尽,他身子一晃,单膝跪到地上,小茶也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岱屿员桥他们赶紧过来将他扶起,员桥抱着方壶大哭不止,方壶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她几句。 小茶趴在地上,双手紧握,努力的抬起头,看他站在弟妹中间,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太好了,上神大人在笑,还有亲人的陪伴。 她静静的趴在那儿,没有流泪,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希望能将他深深记在灵魂里,等来世依然记得他。 上神大人的眼睛是还不上了,等他走了,先把锦衣还给他吧... ... 方壶被岱屿员桥搀扶着向前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小茶见他回头看自己,心里很温暖,明知他什么都看不见,仍然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员桥忍着气说:“哥哥,我们快走吧,回去好给你疗伤。” 方壶看了小茶一会,突然沉声说:“你还趴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扶本座回去!” 小茶蒙蒙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干脆将脸贴着冰凉的泥地躺着,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好累,想好好的睡一觉。 一会儿后,从地底传来闷闷的,熟悉的脚步声,小茶眯着眼睛,见上神大人走了过来,衣摆在眼前轻晃。 她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被他扯住后衣领拎了起来,“怎么,本上神为你失了一双眼睛,你不该在身边好好伺候,直到我复原吗?” 小茶闻言,心底瞬间有了生气,他的眼睛还能好?还能复原吗?她努力抬着头,希冀的看着他,眼泪吧哒吧哒的流了下来,“大人,大人...我愿意... ”她高兴过头,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几百年后,当岱屿再一次问起他,“当时你为什么会突然回头对她说那番话,是锦衣的作用吗?”方壶回答:“不是。只不过突然有种感觉,如果不将她带在身边,她会像小兔子一样死在那儿了。” ... ... 等再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梁,小茶知道自己正躺在草屋的木床上,屋内明亮,猜不出是什么时辰。 眼前突然浮现出上神大人的身影,她惊呼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屋外走,“阿金,阿金!快出来,带我去找上神,大...人...? ” 院子四周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中央不大的空地上,上神大人正坐着小板凳,闭着眼睛,神情淡定的用小刀雕刻着手里的木剑,阿金乖顺的趴在他脚边小憩,听到她的叫喊,不耐的睁开一只眼睛看一眼,又合上。 小茶心快跳着,眼泪差点涌出来,她稳稳心神,小心翼翼的蹭到他身前,仔细的打量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幻觉,或是妖怪假扮的,“上神大人,是你吗?” 方壶没有抬头,沉默一会儿,说:“给我泡杯茶来,对了,赶紧做饭,本上神想尝尝野猪肉的味道。” 小茶呆了一下,心想:是他!急忙应了,一瘸一拐的给他泡茶做饭去。 家里没有什么上好的茶叶,小茶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小纸袋普洱,用大锅烧热水,在棕色陶碗里放一点茶叶,用木勺舀热水倒进陶碗里,顿时热气腾腾,黑绿色的茶叶上下翻转,流出淡淡的茶香。 小茶满意的点下头,两手在袍子上蹭蹭,小心翼翼的端起碗走出厨房,阳光下方壶的侧影洁白出尘,银发没有发箍发带的束缚,却整齐贴顺的拂在背后,俊美的侧脸平静认真,一手反握剑柄,一手拿小刀雕刻纹路,或放下小刀,用手拂掉木剑上的木屑,可不管他做什么,那双美丽的眼睛始终闭着。 小茶站在原地,耳朵里面轰隆隆的响,她使劲咬着唇,眼泪连成串的往下掉,心疼和自责烧的她手足无措,一颗暗许他的心变的无处安放,她努力的平复呼吸,想开口道歉,却听他有些不耐的说:“茶呢?怎么那么慢?” 小茶急忙应道:“来了,已经泡好了。”她说话带着哭音,方壶听到侧过头,说:“你哭了?” 小茶脸一红,抹掉眼泪,将茶端到他面前说:“大人,您喝茶。” 方壶没有接过茶杯,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小茶被看的不好意思,想他也许还在担心自己哭了的事,刚想开口说没哭。 却见他眉头一皱,说:“有空哭哭啼啼,不如赶紧去做饭,本上神饿了。” 第14章 沦为仆人 听他这么一说,小茶破涕为笑,“原来神仙也会饿呀?” “嗯?”方壶警告的“看”向她,小茶蹦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做!”然后一溜烟的跑进厨房。 听到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方壶嘴角轻扬,继续雕刻木剑上的花纹。 九冥虽已被封印,可五仙山还是光秃秃的,小茶的草屋就坐落在半山腰,却丝毫没有被周围荒芜的景色影响,秋日的阳光将小院照的透彻明媚,方壶神情专注的雕琢手里的木剑,小茶坐在离他不远的篝火旁,手里摇着蒲扇,一手托腮,痴痴的看着他。篝火上烤着半只野猪,白色带着香味的烟气缕缕升起,消散在小草屋的上空。 一个时辰之后,小茶将烤好的野猪肉分成好几块,将上好的胸脯肉,猪腿肉都片下来,端给方壶,说:“大人久等啦,尝尝刚烤好的野猪肉。” 方壶伸出右手,小茶将竹筷放到他手中,看他紧闭的眸子,疑惑揣度的神情,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方壶微微一笑,摆弄下筷子说:“难道你让本上神自己吃?” 小茶茫然的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拿过筷子说:“没,当然得小茶喂您... ...”她蹲在他身边,夹起一块皮焦肉嫩的肉块,递到他唇边,粉红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咬住肉块。小茶盯着他的嘴,蓦地想起他嘴唇的触感,心快跳起来,脸变得火辣辣的。 看他在细细咀嚼,小茶仰着脸问:“好吃吗?” “还可以。” 嗯,他这么说就是好吃的意思,小茶微微一笑,一块接着一块的喂给他,一会儿功夫,一盘肉都喂光了,小茶刚想再去拿些肉过来,方壶说:“够了,拿手巾给我。” 小茶看他伸过来的手,挠挠头,将锦衣的长袖子递给他。方壶端坐着,接过她递来的袖子,一本正经的擦过嘴之后,才满意的点下头。 小茶走回篝火旁坐下,拿起一根□□子啃,见上神大人又开始摆弄木剑,她眼珠子转转,偷偷往他那边挪下凳子,见他没注意,又挪一下,直到坐在他旁边。 她两腮撑的鼓鼓的,看着他手里已经成型的木剑,剑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她将嘴里的肉咽下去,说:“大人,您雕的这把剑真好看,它有名字吗?” 方壶手摸过剑刃,语气有些怀念的说:“它叫赢镇。” 赢镇?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小茶记起九冥曾问起过它,“原来赢镇是一把剑的名字?” “嗯,是我锻造的第一把剑,也是跟了我最久的一把剑。” 小茶问:“那这把剑现在在哪儿?” 方壶抬起头,“看”着虚空,好像怀念起一件往事,良久后才说:“因为一件可笑的事,我将它送给了别人。” “哦...”小茶听他语气有些伤感,想必那剑对他很重要,于是转移话题说:“大人会铸剑,小茶也会铸造东西哦。” “哦?你也会?你都铸造过什么?” 见他有兴致,小茶也立马兴奋起来,起身说:“我去拿来给您看!”话刚说出口,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人,对不起,我...我...” “我什么?”方壶反问,微微一笑,连一直闭着的眼角也有了笑意。 见他并没有怨怪自己,反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从山主洞回来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小茶感动的眼眶发红,哽咽着说:“没什么,我这就去拿。” 听她走远,方壶用手指肚抚摸剑柄的纹路,不知道刻出来的感觉和他脑海中的赢镇一不一样,也许这也是他觉得失去眼睛之后唯一麻烦的地方。 “哗啦”一声,身边传来一堆破铜烂铁的声音,方壶问:“你在做什么?” 小茶笑着拍拍手上的灰尘,说:“将我这些年铸造的东西拿给您看呀。”她拿起一把铁弩,递给方壶,说:“这是铁弩,您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方壶接过,手抚摸铁弩的各个地方,小茶在一旁说:“我打造它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呢。这儿还有长矛,锄头,铁锨,锤子...” 会铸造铁器的人太多了,方壶起初并没有当回事,可当他“看”过小茶做的铁弩之后,惊讶的问:“你跟哪位大师学的铸造术?” 小茶疑惑的说:“我没跟谁学过呀?小时候住的地方有打铁匠,我在他身边看看就学会了。” “不可能,别人要学上几十年的铸造手艺,你看看就学会了?” 小茶嘟嘴说:“本来就是啊,我没有撒谎。” 方壶想了想,觉得她的确不会撒谎,于是又接着“看”了几样她打造的铁器,每一件都用料普通,可做出来的东西却精致巧妙,颇有灵性,部件之间的结合处,浑然天成,这是很多天界铸造师都没办法做到的。 小茶看他半晌不说话,一脸严肃,抱着锄头摸来摸去,看起来有些奇怪,“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方壶将锄头放到地上,拍拍她的肩膀,说:“不错,你是一名天才铸造师。” 小茶被他夸的手足无措,“真的吗?那我以后做个铁匠,就不用再上山打猎了!”说完,还握紧拳头摇了摇。 方壶闻言,认真的问她:“山上的生活很辛苦吗?” 小茶放下拳头,回忆起过去的生活,“其实,婆婆还活着的时候,每一天都挺开心。但是,变成一个人之后,就莫名觉得辛苦了。” 方壶侧过身子“看”着她,有几根长发从他的肩膀溜达下来,小茶不由得伸手将那几根发丝再提溜回去。 “嗯,以后本上神留在这儿,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小茶手停在半空,指尖还捻着几根银丝,“大人,您说什么?” 方壶站起身,神色淡然的“环视”简陋破旧的小院,泥土的清香混合着有些呛人的烟味,还有令人垂涎的烤肉味,都是尘世的味道,世俗的东西,他如今竟也闻得惯,住的了,甚至还有点喜欢。 小茶跟着他起身,紧张又希冀的看着他。 方壶说:“我破坏了自己与妖神的交易,受到了诅咒,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天界。”他侧目,虽然看不到小茶的样子,但估计她此时又在低着头,自责的抹眼泪,于是轻叹一声,说:“说起来,这件事你得负主要责任,所以在本上神眼睛恢复,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之前,都要住在你这里。而你,要照顾好本上神的饮食起居,直到你死为止。哦,如果你死的时候问题还没解决,来世也得过来伺候我。” 小茶抽抽鼻子,听他说到来世也要伺候他这句话,突然感动的大哭起来:“是!小茶一定生生世世都跟随您,照顾您,不离不弃... 大人...”她哭着抱住他的胳膊,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欢喜,想到上神大人可以陪她在山上生活,她抱着他的手不由得收紧一些。 方壶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像是被路边小狗抱住脚踝,想甩怕伤到她,不甩又觉得有些别扭,尤其她胸前有两块柔软,挤压在他的手臂上,让他脸慢慢热了起来。 小茶激动的哭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大人,您的兄妹都哪儿去了?” 方壶别过脸,说:“你问他们做什么?” 小茶说:“正常兄妹都会照看哥哥的呀?” 方壶一顿,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当然要回去。” 小茶紧接着想起员峤和他的关系,心里一酸,急忙放开他的手臂,退后一步,说:“可是..员峤上神她... ”是啊,岱屿,瀛洲,蓬莱他们都各自回家,员峤上神也不会撇下他不管的。 “员峤她怎么了?”她突然松开手,方壶觉得被她抱过的地方有些怪怪的。 小茶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说:“没什么。”她满肚子的疑惑却不敢问,因为锦衣就是嫁衣,员峤上神是他未婚妻子这些话都是她偷听来的。 方壶听她欲言又止,沉声说:“有空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想想晚上做什么给本上神吃。” 小茶听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大人,不好了,家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什么?!” ... ... 五仙山的冬天虽然短暂,可如果不在秋天做好足够的储备还是很难熬过去。如今整座山都光秃秃的,哪里还有猎物可打。小茶连说带比划,将现状的严酷性好好说了一番,谁知上神大人听了非但没着急烦恼,反而笑起来。 “你们人真是可怜,寿命短,脑子笨,被七情六欲所缠累,还要整天忙活吃穿,连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虫子都不如。” 听了他的话,小茶有点小生气,可又觉得他说的很对,无法反驳。他纤尘不染,俊美异常,神力非凡,而她平凡渺小,笨拙脏乱。 方壶听她半晌没说话,难道是话说重了?他心慌乱了一下,说:“小茶,你看。” 小茶听他轻唤,抬起头,雪白的衣袖在眼前飘过,然后眼前的茅草屋,还有她住了快十年的院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零落陈旧的草屋变成结实崭新的木屋,院子四周长满了绿草和五颜六色的小花,后院那几棵秃顶的梨树,桃树重新变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院子角落里的菊花重新发芽,成长,盛开... ... 四季要做的事,几年要完成的事,上神大人长袖一挥,瞬间就完成了。 小茶瞪大眼睛呆在那里,听方壶说:“你还需要一个学习铸造术的地方。”他手指着院外的一小块空地,那里转眼出现一座黑砖石砌成的小屋。 “哇——!”小茶嘴张的老大,想过去看看,可刚跑到院门口,又听方壶说:“还有,我今晚要吃这个。” 他话音未落,小茶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狗熊,狗熊张着大嘴,对她怒吼一声,口水四溅。 “啊——!救命啊!”小茶拔腿就往回跑,猛地往方壶身上一跳,“大人,狗熊,狗熊!” 方壶无奈的摇摇头,说:“一只狗熊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再好好看看它。” 小茶脸埋在他颈间,紧张的侧过头时,嘴唇刚好蹭到他的脸颊和嘴角。“啊,对不起。”小茶急忙从他身上下来,见那狗熊早就一命呜呼了。 方壶两手背到身后,脸色有些尴尬。 小茶走到狗熊的尸体旁边,突然灵机一动,谄笑道:“大人能变几锭银子来花花吗?” 方壶回答:“不能。” 连屋子野猪都能变,为什么不能变银子? 小茶插着腰看着体型巨大,皮糙肉厚的狗熊,心想,她家上神大人原来除了傲娇之外,还有点小气。 第15章 他会回来的 可爱的月牙掀起云儿当手绢,遮去半边脸,含羞带臊的看着小院子里的一男一女,他们围坐在篝火旁,男子微微低着头削刻手里的长笛,女子托着两腮,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脸的幸福。 “大人,您还会吹笛子?” “嗯。” 小茶崇拜又羡慕的看着他,“您真厉害,什么都会。”她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来生也想修仙。” 方壶停下手中的活,问:“为什么?” “做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可以学好多厉害的法术,还可以... ...腾云驾雾!”她其实想说,还可以跟在他身边,但因为害羞没有说出口。 红色篝火明媚跳耀,方壶的五官显得格外清晰深邃,他听完小茶的话,微微一笑,其实他不是想问她为什么想修仙,而是想问她为什么非得来世才能修仙。 “其实做神仙也不好。”他说。 小茶一听,急忙问为什么。 方壶娓娓道来:“神仙寿命长,能力大,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神仙不懂七情六欲,很多神仙都是遵父母之命,或是为了报恩而成亲,所以有不少过个千八百年就和离的。” 小茶惊的啊了一声,方壶侧头“看”她,说:“怎么了?” “没什么,您接着说。” “神仙也有自己的缺点或特殊癖好,比如蓬莱喜欢吃各种山珍海味,可做事不够勤快,瀛洲看着一本正经却很好女色,多绣仙君看着挺和善,可做事总是糊里糊涂,第戎上神明明掌管阴间和战事,却总爱多管闲事!” 听他说最后一个上□□字时,语气明显重了许多,小茶想恐怕这个第戎上神曾给他惹过不少麻烦。 小茶的问题好像勾起方壶许多的回忆,他在一梦之间度过两千多年的岁月,沧海桑田,九重天上恐怕都没几个神仙知道他的存在。 他沉默许久,不由得说:“神仙也是孤独的。”他话说出口自觉有些矫情,刚想转移话题,却感到小茶无力的靠到他肩膀上,咕咕的打起呼噜。 方壶无奈的扬起嘴角,自然的想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进屋里,手却在碰到她之前停了下来。 神仙不懂七情六欲,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对她的爱护,在意,容忍,全都来自锦衣的意愿,那他更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给她太多的回应,否则这和欺骗她有什么区别? 方壶收回手,心里有些烦乱,用手肘碰她说:“醒醒,要睡回屋睡。” 小茶揉揉眼睛,应声往屋里走,走到里面又露出头来,说:“大人您呢?” “神仙不用睡觉。” “哦。”小茶有些失望的合上屋门,却留下一条缝。然后倒在床上,看着崭新的屋顶,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是这一觉并不安稳,她一夜起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要趴到门缝上看到上神大人还安静的坐在院子里,才能放心。以至于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晕脚沉,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 她打开房门伸了个大懒腰,说:“大人早。”她说完,见方壶背对着自己,手拄着头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一样,走过去一瞧,发现他竟然在睡觉! 小茶捂住嘴生怕吵醒他,然后急忙回屋拿了条毯子出来,轻轻给他盖上。然后蹲在一旁像瞧稀奇物件似得瞧他的睡脸。 原来神仙也得睡觉呢,大人为什么要撒谎呢?她正想着,无意中看到山顶蒙上一层白雾,这是九冥被封印以来,五仙山第一次有了下雨的好兆头。小茶会心一笑,一切都过去了,等到明年开春,五仙山又会花树繁茂,百鸟争鸣,山下乡亲们知道后也会回来的。 她感激的看着方壶,回想起他说过的话,神仙能力越大,责任就越重,他明明从未受过人类的恩惠,却要对人类舍命相护,对她更是恩重如山。 对他浓浓的爱意里,又添了一层厚厚的敬意,小茶面对着他恭敬的磕了个头,算是代自己和东海百姓感谢他。 磕完头,小茶在他嘴角飞快啄了一下,然后捂着脸跑回屋里。 方壶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可脸颊和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 ... 一日深夜,小茶睡的正香,隐约听到有人跟她说:“小茶,我出去一趟,明日就回来。” 她胡乱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可心底深处却渐渐清明起来,方才,好像是上神大人在说话。 她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薄薄的窗户纸透着昏暗的亮光,天已经亮了。她急忙穿衣冲到屋外,见上神大人果然不在院子里。 “是啊,他说了今日才能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的。”她自言自语,望着下山的小路,却忘了神仙根本不用走路。 小茶在铸造室里呆了一整天,不停的敲打着烧的红彤彤的铁片,以此消磨时间,以为再回去时便能看到他坐在院子里,可当她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走回院子,看到烧成黑灰的篝火旁还是空荡荡的,心里突然有了害怕。 “阿金,阿金。”小茶想唤阿金去找他,可锦衣一点反应都没有,急的她直跺脚。 怎么还不回来?他眼睛不方便,能去哪儿呢?一旦遇到坏人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 小茶一会儿坐在篝火旁的凳子上,一会儿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子,直至傍晚,天空乌云密布,响起几声闷雷,上神大人还没回来。 小茶走出院子,站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往山下望,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或许他再也不回来了呢?毕竟他是上神,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有美丽的未婚妻,从一开始小茶就知道他说的留下来的理由有些奇怪,可是她太渴望他的陪伴,于是不想再去计较原由,只想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可如今他突然走了,小茶才意识到自己曾经那些卑微的想法完全是自我欺骗,什么只要在一起一两日就好,什么只要看到他就好,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失去要比思念痛许多许多倍,像从天上掉到地狱,像从高空坠落,摔的体无完肤,全身都痛,痛不欲生。 小茶站累了就蹲下,腿蹲麻了就站起,时间像小溪流水一般过去,直到周围完全昏暗下来,豆大冰凉的雨点落在她额头上。 被冷风吹透的身子抖了一下,她伸手摸摸额头,才茫然意识到下雨了。 小茶木讷的站在原地,下就下吧,下雨关她什么事呢? 稀疏的雨点变成密密麻麻的雨帘,山谷从沉闷寂静到哗哗雨声, 小茶浑身湿透,满脸雨水,她伸手抹了一把,拾起路边的树枝,在泥泞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方——壶——,壶字怎么写?”她写到一半,发现自己并不会写他的名字。呵,她连字都不会写,怪不得他会离开。 雨水很快将她写了一半的名字冲刷干净,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雨帘的尽头,苍茫低垂,好像伸手就可以碰触到,如果她能飞起来,穿过云层,是不是就能到达他所在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慢慢向天伸出手,感觉身子真的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周围的景物也慢慢旋转。 “诶?我好像有点...”话还没说话,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地面泥泞冰冷,雨水落进她的眼睛,口鼻,耳朵里,她急忙侧过身,不停的咳嗽,咳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大人,您真的不要我了吗?如果他真的不再回来,我便在这儿睡觉吧,那个家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 ... 长在雪山之巅的七夜花被风雨敲打,仍然生气勃勃,神秘美丽。 “啊,又是你,你是花仙吗?” 七夜花没有回答,她在笑,在摇摆,俯瞰芸芸众生,超脱尘世之外。 小茶脸色苍白,侧身躺在地上,雨水击打着她,大雨汇聚成溪从她身子两侧流下,山坡上空无一人的小屋,小径上孤单一人的她,像要被这瓢泼大雨吞噬,直至吞噬殆尽。 ... ... 【小茶,对不起。】 黑暗中,听到他的声音,小茶努力撑开眼皮,当看到白色衣衫,眼泪无声滚落下来。 他还是回来了,先前那些紧张,担心,焦急,怨念,绝望一瞬间消散,小茶动动手指,张开嘴巴,想唤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一团软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小茶身子一抖,当她明白那是他的唇时,他的舌头已经长驱直入,缠住了她的,随着他一下一下的吮吸,小茶仅存的意识变成一片软绵绵的云彩,酥麻的快感游遍全身。 啊,大人,大人... 她心里不停的呼喊,然后任由自己的心被密密麻麻的网彻底束缚住。 两天后,小茶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这两日,上神大人煮饭,熬药,给她喂药,喂饭,忙里忙外,他留在这儿明明是要被她照顾,如今反而照顾起她来,小茶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身影,觉得很不好意思。 方壶端着药走进来,眼睛明明是闭着的,可脚步平稳,丝毫没有不便的感觉。 “喝药了。” “嗯。” 方壶将她扶起抱在怀里,勺子准确平稳的递到她嘴边。 小茶边喝药,边盯着他眼睛看,直到整碗药喝完,她欣慰的说:“大人好厉害,这么快就适应了... ” 方壶端着空碗站起,露出一丝邪笑,“你以为本上神失了眼睛就真成瞎子了吗?”说完,越发麻利潇洒的走了出去。 小茶震惊的张大嘴巴,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难道他先前那些笨拙无助都是装出来的?! 她的上神大人不但傲娇,小气,还有点坏。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铺垫好像有点多了?不过前方高能预警,大家穿好羽绒服! 第16章 您不能这样 三个月后。 天气转暖,荒凉的山坡上铺上一层绿地毯,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新抽的嫩叶。五仙山像沉睡了千八百年的神仙,一夜之间醒了过来。 小茶清早到山上逛两圈,捕到一只公鹿,正欢喜的往山下走,在断崖边看到一株十分美丽的百合花,花瓣通透洁白,淡雅灵秀,这让她想起了上神大人,嘻嘻一笑。 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每天脸上都带着笑,每天忙碌却不知疲倦,连睡觉都能笑醒。 她伸手使劲儿掐大腿根,疼的龇牙咧嘴,嗯,不是梦就行。 走到院门口,小茶见院子里有陌生人走来走去,探头探脑,而上神大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提起剑指向他的脖子,可那人恍若不觉。 这时,那人转过身来,小茶见是熟人,急忙喊:“别杀他!” “小茶!太好了,你还活着!”王二蛋子见到小茶激动的热泪盈眶。 小茶也开心的打量他,没想到才半年不见,他个子长高了,人也变精神了。 “在外面生活还好吗?” “嗯!我学会了做饭的手艺,完全能自己赚钱娶媳妇了!”他说完,抬起下巴,脸颊有点红。 “是嘛!”小茶装不信,上下打量他,虽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的确是稳重了不少。 “对了,乡亲们过的怎么样?你看,现在五仙山已经恢复了,他们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王二蛋子摇摇头,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说:“怎么可能!这里又偏僻,生活又困难,谁还愿意回来。” 小茶一听,失望的低下头,撇嘴说:“那你回来干什么?” “那个...那个什么,主要是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小茶白了他一眼,“活着,还活的好好的。”她将鹿放下,看上神大人正背对着她,一手摆弄还没晒干的熊皮。 王二蛋子见她不搭理自己,急忙随手拿板凳坐下,打开包袱说:“小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方壶回头,见那个一进来就跟小茶嬉皮笑脸的男人竟然坐了他的凳子,一脚踹过去,王二蛋子诶呦一声,跪趴在地。 “谁踹我!” 小茶吓得急忙上前扶他,然后一个劲儿的对上神大人谄笑求饶。方壶瞪了她一眼,将他的专属板凳踩在脚底下。 “没事吧,没人踹你,可能你没坐稳当。” 王二蛋子扶着腰起身,“不可能啊,我明明感到有人踹我。” “不可能!”小茶大叫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笑呵呵的说:“来,到石桌这儿来坐吧,肯定稳当。” 王二蛋子狐疑的看看方才坐过的板凳,摸摸头,拿着包袱跟小茶走到石桌边,“不过你这房子,院子,还有这石桌,都是从哪儿弄的?” 小茶得意的一拍胸脯,“会法术,这些都是小意思,手一挥就全变出来了。” “真的?!”王二蛋子两眼放光,“那你赶紧变个给我看看。” 小茶扯扯嘴角,托着下巴,歪着身子装思考,然后偷偷给上神丢去求救的眼神,可他只微微一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王二蛋子身后站着。 好吧,这反应才符合上神大人的性格。她扶着额头借口这几天身子不适,不能使用法术,又指着包袱问他:“你都带什么好东西啦?”才勉强糊弄过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王二蛋子带来的真是好东西,一对金手镯。 “哇!这是金的吗?给我的?”小茶一手拿起一支,不停的问他。 王二蛋子得意的点头,看她欢喜的样子,脸颊又红了。 小茶兴奋的刚要戴手上,想了想,又将手镯放下,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给你就拿着,以后哥有钱了再给你买金项链,金耳环!” 鉴于王二蛋子以前对她真不咋地,小茶想了想,还是准备实话实说:“你怎么突然送我东西?以前也没见你对我有多上心...” 方壶耳朵动了动,侧头“盯着”王二蛋子的后脑勺。 王二蛋子两手放在膝盖上,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人脾气不好,长的一般,没爹没娘,以前没钱的时候不敢想娶媳妇的事儿,现在有点钱了,便想娶个合心意的又知根知底的,小茶,你嫁给我吧!” 小茶呆住,她头一次被人告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王二蛋子脸更红了,干脆站起身说:“我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待你好!” 小茶攥着双手,一脸的尴尬窘迫,她偷偷朝上神大人看过去,却正好看见他向院子外走去,脚步徐徐,像是在避嫌,也像是毫不在意。 小茶肩膀耷拉下来,难掩失落,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王二蛋子见她神情几经变化,忍不住问:“怎么样?给个回话?” 小茶看着方壶离开的方向,慢慢站起来说:“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难道你想一个人在这山里过一辈子?” 小茶侧目看着他,想起自己与婆婆的约定,又想起最近与上神大人在一起的生活,忽然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微笑着说:“嗯,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五仙山,只想在这儿好好活下去。” 王二蛋子疑惑又不服气,可为了男人的面子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将金镯子放回包袱里,胡乱打好缠在身上,说:“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小茶见他生气也没再说话,默默的将他送到院子外面。 “走啦!” “路上小心,替我给乡亲们带个好。” “嗯。” 小茶看他闷着头刚走不远,突然又加快脚步走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再考虑考虑,我喜欢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茶反感他握自己的手,想抽手又抽不出来,刚想开口说他,却见他突然哀嚎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 “蛋子!”小茶惊叫一声,见方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神情淡定,将脚慢慢收了回来。 王二蛋子这下摔的不轻,挣扎半天才爬起来,指着小茶说:“... ...好啊,你竟然用妖法欺负人,看我不告诉乡亲们!呸,谁要娶你这个妖妇... ...” “我没有!”小茶大叫一声,见他骂骂咧咧的下山,嘟嘴低下头说:“大人,您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男女授受不亲,本上神是在帮你教训他。” 小茶见他生气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欣喜,难道,他是在吃醋? 方壶看她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吭,沉声道:“怎么,你还想嫁给他不成?” “没有。”小茶羞涩的抿嘴。 “别忘了你和本上神的约定。” 心里划过一丝冰冰凉凉的痛楚,啊,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小茶垂下头说:“嗯,小茶没忘,也不敢忘。”说完,便匆匆进院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准备把鹿处理好,做午饭。 方壶还站在院外,负在背后的手慢慢松开,抬起头深吸口气。 ... ... 方壶和小茶之间平时话就不多,可是从中午到晚上,一句话都没说的话,这是头一次。 晚饭之后,小茶沉默的,将他手里的碗筷收拾到木桶里,方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许久,说:“听说人类十几岁便成亲,你为什么没成亲?” 小茶身子一顿,猛的站起身拎起木桶说:“这是我的事,与大人无关。”说完,快步走出院子,到离这儿有些远的小溪边洗碗,其实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为什么不成亲吗?小茶搓着手里的碗,思绪飘到远方。 不是她不想成亲,而是没有男子会愿意娶她。以前她不懂,傻乎乎的相信他们的话,想象着自己穿上嫁衣与心爱的人拜堂成亲的情景。可最后只换来被退亲,甚至被浸猪笼的下场。所以她要听婆婆的,一个人在山上好好生活,将真相埋葬。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很久,她也接受了现实,可今天不知为何这么难受,胸口像塞进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心烦意乱,无法排解。 春天的溪水冰冷刺骨,她恍若不觉,两手拿着碗完全浸入水底,使劲的搓,用力的搓。洒在水上的月光被她搅得粉碎,有些晃眼睛。 可每一个银色的亮片里面好像都有她自己的脸,因为欲望而扭曲,因为愤恨而丑陋。 “不是的,我没有想嫁给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生活,没有要更多,真的没有。” 她惊恐的看着黑白相间的溪水,耳边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想要又如何,不是你的错。” 小茶一愣,刚想仔细听那是不是幻觉,却听到方壶淡淡的嗓音:“如果你真的想嫁给他,便下山吧。” 小茶抬起头,看他停在小溪边,负手而立,洁白的锦衣随风轻晃,“与其让你在这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照顾我,还不如放你离开,你欠我的可以来生再还... ...” 她呆呆的站起身,看他淡然随意的神情,心像掉进了沸腾的火山里,四处都是火,烧的她好痛,却无处可逃,她两手紧握长袍,眼泪在眼眶打转。 方壶听她没有反应,心底有点生气,转身离开。小茶又急又痛的看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快步跟上去,生怕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方壶停步侧过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茶瞪着大眼睛不说话,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大人,求你不要走。小茶从没想过要嫁给谁,只想留在山上好好照顾您,您还说过,要是诅咒解除不了,小茶来世还得照顾您呢。” 方壶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嗓音,突然觉得自己这气生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的心意不是一直通过锦衣源源不断的流淌过来吗?自己为何失常,实在不应该对她说那样的话,“嗯,知道了,你洗碗去吧。” “嗯!”小茶松了口气,笑着应声,跑回小溪边,将方才丢在水里的碗捡起来,仔细的刷洗,她心里很后怕,王二蛋子的求亲,让她心底燃起了不该有的欲望,有了想嫁给他的幻想。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个火种彻底灭掉。 她正埋头苦想,发现他竟然没有离开,反而踱步过来,站在她身边。小茶抬头,见他明明看不到,却在抬头“望”月,雪白的侧脸被月光照的越发明亮柔美。她微微笑着,忽然觉得很满足,觉得手里刷的不是碗,是黄金。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有他这样陪着就好。 “小茶。” “在。”小茶笑应着,将洗好的碗放进木桶里。 “你想嫁给我吗?” 心中有蜻蜓点水而过,小茶站起身,紧张的看着他,“没有!大人放心,小茶绝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可是我感觉到了。”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大地洒满银霜,小茶和方壶面对面站在波光粼粼的小溪边,溪水叮咚作响,欢快的节奏却像无数刀片刮过她的心。 小茶攥紧双手,又羞又怕,没想到锦衣还能将如此隐蔽的心意传递给他,好像自己正赤身露体站在他面前一样,她沉默半晌,硬挤出一丝笑,说:“大人风姿绰约,是个女孩子都会幻想嫁给您,但小茶绝不会逾越半步,给您增添烦扰。” 沉默是最深的讽刺和拒绝,小茶听他不说话,心渐渐沉了下去,大人觉得她欲念太重,不让她再在身边伺候也是有可能的。她忽然开始绝望,心里空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嫁给我吧。” 他的求婚极其平淡又突如其来,让小茶震惊的想晕倒,不过她深吸口气,想在“晕倒”之前问一件重要的事。 “大人,您是因为锦衣才想娶我的吗?” “是。娶了你之后,我的灵力才能完全恢复,面对诅咒我也能有所准备。” 方壶看她一眼,说:“如果你介意的话... ...” “没有,我不介意。”小茶脸一红,羞赧地说:“谢谢您没有骗我。”她上前抱住方壶,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闻着淡淡的花香,眼泪全都渗进他白色的锦衣里。 方壶犹豫了一瞬,伸手将她抱住,她身材娇小,瘦弱,却格外惹人怜惜。 如果走不出也逃不掉,不如接受当下。 至少怀里的她是幸福的,他的心也是满足的。 “大人,小茶还有个请求。” “说吧。” ... ... 第17章 打探消息 他们的婚期定在槐花盛开的五月。 “到时,漫山遍野都是粉粉白白的槐花,早上推开窗户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和您身上的味道很像。” 小茶依偎在他怀里,明明已经很困倦,可仍不舍得闭上眼睛。 方壶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眼前像真看到千里槐花,莹莹灼灼,香飘四野。 小茶闭着眼睛,抿嘴偷笑,“其实,我还见过比槐花更美的花,它叫七夜花,七片叶子,全身漆黑,只在花心有一点红,却美的不行,它一定是全天下,最美...最美...的花..,好想拿给您看... ....” 听她软糯的□□几声,睡了过去,方壶轻轻将她抱起走进屋里,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大人... ...” 见小茶已经睡熟,方壶面色沉重的站在床边,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空洞的眸子好似在看着她,或是要吞噬她。 方壶一手掐诀,一道蓝光射向小茶的眉心,进入她的体内,方壶脸色一松,刚想接着施法,自小茶眉心慢慢溢出一团黑气,竟将他方才埋进的灵力顶了出来。 方壶眉头一紧,想将那黑气逼回去,黑气受到蓝色灵力的挤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越发膨胀肆意的向外涌出来。 小茶难受的□□一声,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方壶心一颤,急忙收了灵力,那团黑气也没有再扩张的意思,很快又隐了回去。 方壶急忙上前用手掌轻轻抚摸小茶的额头,见她眉头舒展,脸色恢复,呼吸平稳下来,才将手拿开。 谁知她翻了个身,捉住他的袖子,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什么,方壶嘴角轻扬,不忍惊醒她,刚想坐到她身边,听身后传来岱屿的声音:“怎么样?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方壶回头见岱屿,员峤,蓬莱,瀛洲都过来了,只能轻轻解开小茶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然后轻声说:“我们出去说吧。” 他们五人围坐在石桌边,夜色深沉,但因着五位上神的仙泽,整个小院泛着莹莹的光亮 员峤坐在方壶身边,想起他方才对小茶的神情和动作,神色黯然,不过还是微笑着说:“这段时间哥哥身子还有什么变化吗?” 方壶闭着眼睛,“看”向她说:“没有。只是灵力还是时有时无,身体也更像凡人一点。” 岱屿坐在方壶对面,从开始便一直打量他,扇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先说说各自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我这边去了趟阴司,找到第戎上神,他说妖本身就是世间生灵的欲望幻化而成,所以他们想修炼成仙体,十分艰难,自远古时代起,修到神阶的只有三个,一是被父神所杀的禀皋,二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祖上神,三就是九冥。自古以来,与妖神作交易的不少,可敢毁约的却不多,而且个个下场惨烈。”说到这儿,岱屿见其他人脸色变了便,可有些事实他不说也得说,“举个例子,九冥曾和阿祖做交易,交易的内容不详,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九冥没有履行承诺,他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双眼睛,一半妖力,身上的皮肉全都腐烂褪去,从俊俏公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见他们脸色已经不能再黑,岱屿叹口气说:“第戎所知道的,也就这些,反正交易失败的诅咒各不一样。” 瀛洲坐在蓬莱和方壶之间,更显瘦小,他两手叠放在石桌上,长袖下摆都快拖在地上,可爱的脸蛋上多了一丝愁容,眼神成熟锋利,“我赶去七行山找阿祖上神,得知她几百年前已经和章珩上神云游四海去了,他们的长子宣观一直在闭关修炼,女儿七叶... ...”他停下看了方壶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直接把我拒之门外,我连她面都没见到。” 蓬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吃边说:“我这边得到的倒是句准话,多绣仙君说想用外力脱下锦衣是不可能的。” 除了方壶,其他人闻言一齐叹了口气。 岱屿见方壶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心里有些惊讶,试探道:“小方,我觉得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小茶承袭了你一半的能力,自然要承受一半的诅咒。” 方壶抬起头“盯”了他一眼,“不要叫我小方!” “哦哦。”岱屿见他反应还算正常,稍稍放心,说:“你想娶她,借此解除她身上的诅咒,这我们都能理解,可是之后呢?没人能猜到诅咒会是什么,不是我危言耸听,那诅咒绝不是抽干你灵力,或者让你染上妖气那么简单。” 员峤闻言,跟着劝道:“是啊,也许你们两人一起承担,九冥的诅咒反而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暧昧不明时有时无,不如,哥哥先不要娶她,再等等?” “不行。”方壶斩钉截铁的说:“她体内妖气越来越重,寿命也越来越短,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就会... ...”方壶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激动,于是沉下声音说:“如果只是死了也就罢了,一旦魂魄被妖气吞噬,成妖成魔怎么办?” 员峤见他句句向着那凡人女子,当着几个哥哥的面驳斥自己,眼睛立马红了。 但身为上神,她有着自己的度量气节,于是起身对方壶行礼,说:“是妹妹说错话了。” 方壶有些愧疚的“看”向她说:“你说的也没有错,是我语气不好,坐下吧。” 员峤强笑一下,坐回他身边不再说话。 五人一度陷入沉默,直到岱屿一拍手里的扇子,说:“那就先这么定了,你成亲那天我们就不来了,你最好当天放上就那个那个,然后把真相都跟她说明白,隔日我们来接你去七行山,那里灵气充沛,应该能化解一部分诅咒... ...” 他们几人随着岱屿说的话起身,准备离开,员峤泫然欲泣,蓬莱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方壶坐着不动,低声说:“她不肯与我圆房。” 岱屿话说到一半,张着嘴,扇子掉到地上,员峤,瀛洲,蓬莱惊得一动不动,还是岱屿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捡起扇子问:“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不是你不想和她那个...是她不想和你那个?!” 方壶羞恼的说:“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蓬莱,你再去找一趟多绣仙君,问她这种情况,算不算完婚。” 蓬莱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应好。 员峤虽然惊讶但脸色好了不少。 岱屿笑说:“我觉得这事问多绣不合适吧,她又没成过亲,你不如直接问瀛洲,他最有经验。” 大家闻言都十分赞同的一齐看向他,瀛洲脸一红,被他们灼热的眼神逼得后退两步,看起来又可爱几分。 “这...反正我每次行礼过后,都会...反正那之后才会觉得那女子是你的人...诶呀!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个!” 他大喊一声羞愤的闪身离开。 其他人见他逃走,都有些尴尬的摆弄下自己的衣裳。 蓬莱突然来一句:“她不会是喜好男色吧?” 他说完,发现周围气氛不对,吓得说:“我吃多了,胡说八道,先撤了啊!” 剩下的三人沉默一会儿,岱屿问:“你没问问她为什么?” 方壶阴沉着脸说:“我问了,她支支吾吾不愿回答。” “好吧,这事儿太复杂,你只能掂量着办,员峤,咱们走吧。” 员峤看了方壶一眼,欲言又止,直到岱屿过来牵起她的手,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您真是因为锦衣才娶她的吗?” 岱屿眼中闪过惊讶,看向方壶,员峤问出了他们的心里话,因为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和过去的他截然不同,至少以前的他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冒险与妖神作交易,更不会因为旁人至员峤于不顾。他有时会想,如果这些都是锦衣造成的,那这件锦衣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方壶神情平和的走到员峤身前,还像以前一样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当然是因为锦衣的缘故,员峤,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员峤闻言,眼泪流了下来,她笑着摇头说:“不,员峤不委屈,等哥哥回来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员峤都愿意嫁给你,永远陪着你。”她从未说过如此直白露骨的情话,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方壶应了。 岱屿在一旁松了口气,说:“咱们先走吧,现在他可是需要睡觉的。” “嗯。哥哥,您一定要保重。”员峤被岱屿牵着,恋恋不舍的离开。 等他们离开之后,院子里恢复黑暗寂静,方壶嘴角的微笑败落下去,他慢慢走回屋内,见小茶咕咕睡的正甜,他突然觉得很疲倦,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于是便顺着这个感觉上了她的床,侧身躺在她身边。 ... ... 几日后,小茶早上醒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把武器的样式,觉得甚是好看,想自己动手打造一柄,于是她同方壶打过招呼之后,便钻进铸造室叮叮当当敲个不停,直到傍晚才满头大汗的走出来,她先烧水洗了个热水澡,走出屋子,歪着头站在院子中央,一边看上神大人坐在石桌那儿摆棋,一边两手用力拧头发,想把多余的水拧出来,干的快些。 “大人晚上想吃什么?” 方壶落下一颗白子,说:“我不饿,不吃了。” “嗯,那我做点菜备着,要是晚上您饿了我再给你热。”小茶说完见方壶没有反应,心里有点难过,自从那晚之后,上神大人变得冷冷淡淡。许是他不太想娶自己吧,小茶苦笑一下,那天晚上他们都太冲动了,她是放任自己的情绪,而大人被锦衣影响自然不得不说出要娶她的话。 唉!错了,都是锦衣惹的祸,等找时间再好好谈谈吧,趁着一切都还能反悔的时候。 水拧的差不多了,小茶用手巾将长发挽起,打算去厨房做饭,却听方壶说:“小茶,去拿梳子过来坐。” 第18章 小茶的秘密 小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听话的去取了梳子走到他身边说:“大人想梳头吗?” 方壶没有回答,接过梳子,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他则走到她身后,解开她头上的手巾,墨黑的长发失去束缚滑落下来。 “大人?”小茶刚想伸手摸头,方壶抓住她的手说:“别动,我给你梳头。” 小茶脸一红,急忙挺直身子,羞涩紧张的嗯了一声,感到方壶的手沿着头顶抚摸下去。 灵力将长发烘干,方壶用篦子一下下将头发梳顺,然后熟稔的将头发全都拢到右侧,挽出一个发鬓,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红白相间的玉簪,插在发鬓上。 他满意的点下头说:“嗯,这簪子一定很适合你。” 小茶慢慢伸手碰到簪子,温润的触感让她眼睛一酸。 方壶说:“听说你们人类嫁娶得互送定情信物,我身无金银,只有这支簪子还看的过去,便送与你吧。” 小茶回头看他,感动的热泪盈眶。 方壶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应,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不喜欢?” 小茶急忙摇头,一把抱住他的腰说:“喜欢,特别特别的喜欢,谢谢大人。” 方壶微微一笑,“你先别急着感动,你的回礼呢?” 小茶:“... ...” ... ... 小茶打算把正在做的匕首送给他,可前提是她得做得出来,而且照目前的进度,至少得做三个月,可是他们下个月就成亲了,显然来不及,如何是好呢? “要不先绣个荷包送给他?不行...我的绣工实在拿不出手... ...”小茶背着竹筐,轻轻跃到一块大石上,见这片山地长满了好吃的山菜,急忙快步走上去。 四月正是吃山菜的时候,她想摘点回去给他换换口味。 小茶猫腰蹲在地上,一边摘菜,一边想事情,所以根本没发觉有人跟在她身后。 半个时辰以后,小茶拎着竹筐捶着腰站起来,看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竹篮子被她甩到地上,菜洒出大半。 看清来人,小茶抚着胸口说:“胖婶,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胖婶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小茶开心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说:“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这次回来还走吗?” 胖婶拍拍她手说:“我也是刚回来,外面的日子实在是过不惯,不打算再回去了。” “太好了!”小茶欢呼一声,觉得最近真是好事连连,“你们能回来,以后这山里又会热闹起来了,诶呀,我的菜。”她回头要去把菜重新装进竹筐里,却被胖婶一把拉住,说:“小茶,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小茶笑道:“好,我先把菜收起来。” 待胖婶将她手松开,小茶蹲在地上,将掉在地上的菜拾起来,放回竹筐里。 胖婶面带微笑的等在一边,小茶突然起身指着远处说:“你看那!” 胖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等再回头,发现小茶已经背着竹筐跑出去好远。 “妖怪,妖怪!”小茶脚下生风,吓得冷汗直冒,她一开始还真没看出那个胖婶有问题,直到她蹲下捡菜时,看她裙子下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山里人有着自己的生活习惯,没人会在上山时穿那么长的会妨碍行动的裙子,胖婶性格干练麻利更不会这样,她进而想起九冥一直隐藏在长袍下的脚,推断这个胖婶一定是妖怪变的! 她边跑边回头,见那妖怪胖婶果然向她快速移动过来,脸上的笑容狰狞恐怖,吓得她加快脚步大叫:“大人,大人!有妖怪!” 可惜她的上神大人没有及时出现,小茶不幸被碎石绊倒,妖怪胖婶追上来将她五花大绑带了回去。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死寂沉重的黑暗更容易压垮人的意志。 小茶躺在泥地上,只能听见自己有点颤抖的呼吸声,她在心里不停唤着方壶,想象他的样子,以前明明一想就他就能出现,为什么现在不好用了呢? 大人,您快过来呀,小茶好害怕。 小茶急的哭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哭声空洞的回响,听起来格外渗人,她难过的情绪迅速被恐惧所替代,立马哭不出来了。 又过了许久,小茶心里的恐惧达到极限,变成了愤怒。 “妖怪,有本事滚出来!我可是方壶上神的人,你要是敢吃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滚出来!” 小茶骂了许久,终于听到一声轻笑。 “吾到觉得,他不会为了你一个凡人来随便招惹吾。” 这个自称!还有说话的语气! “九冥!”小茶惊呼,瞪大眼睛看着黑暗深处,“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被... ...” 黑暗中,九冥打了个响指,洞穴里瞬间明亮起来,小茶被刺的闭上眼睛,半天才睁开,见胖婶那张扭曲的脸近在眼前。 小茶吓得向后挪,那张脸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鼻子都要碰到她的鼻子,“不要过来!臭妖怪!” 胖婶的嘴咧成一个很诡异的弧度,“彼此彼此。这具皮囊虽然赶不上山主的,但也不错。” 小茶突然反应过来,嘴唇颤抖的问:“你把胖婶怎么了?” “呵呵。”九冥直起身子,扯扯自己的脸皮说:“没怎么,就是她儿子病重,来找我做了个交易。” 小茶气的发抖,两眼通红,她想起胖婶的慈祥,想起她有多爱自己唯一的儿子,她怒瞪九冥,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她心头的恨意。 “九冥,你会不得好死的!上神大人不会放过你,老天爷更不会放过你!” “是吗?可吾已经活了几万岁了。”他说的一脸无奈。 小茶气的笑了,“你别想用我威胁大人!这次,我宁可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 九冥又将脸伸过来,好奇的打量她,小茶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哦,你倒是变得有气节了,可惜,吾根本没想用你来威胁谁,方壶现在什么都不是,连个凡人都不如,我叫他来做什么?” “你胡说!”小茶气的眼泪流出来,“我,我要是把锦衣还给他,他一定就能杀了你!” 九冥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说:“吾想跟姑娘作笔交易。” 小茶哼笑,别过头去。 九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说:“如果你肯用血喂吾七七四十九天,吾便将方壶身上的诅咒解掉。” 小茶怀疑的盯着他说:“你要我一个凡人的血做什么?” “用来滋养方壶那双眼睛,只有重新唤醒它,吾才能变回原来的容貌。” 方壶身上的诅咒也是她的心病,可惜她是凡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如今有这样简单的办法摆在眼前,小茶真的有些心动。可是,婆婆从小教育她,天上绝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九冥如此轻易就说把诅咒解掉,背地里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九冥十分耐心的等她考虑,直到听她说:“不行,我不要和你做交易。” “好,那便算了吧。” 小茶一愣,没想到他连劝都不劝,就这样算了? 九冥蹲下身拍拍她脸蛋,说:“姑娘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强买强卖?” 小茶白了他一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跟吾交易,吾只能换个法子,找方壶好好谈谈,告诉他,他可爱的未婚妻曾有过一段怎样精彩又肮脏的过去。” 小茶心一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看她惊恐的样子,九冥微微一笑,胖婶的脸也变得正常许多,声音温婉动听,“你还记得自己怎么被山大王绑到山上吗?怎么被他侮辱的吗?哦,听说你还被两个男人抛弃过,啧啧啧,不知道方壶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震惊?厌恶?愤怒?” 九冥见她木木的睁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不由得伸出手指沾点她眼泪尝尝,摇摇头说:“骗子的眼泪果然不好吃。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干净了,还想瞒着嫁给他?你心也挺坏的嘛... ...” 小茶全身发抖,觉得有冰针接二连三的刺进她的身体里,脑海中纷纷攘攘,全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耳边窸窸窣窣,全是那些人辱骂她的话,她好像看到方壶知道真相后,厌恶愤怒的眼神,还有他拂袖而去,冰冷决绝的背影, “没有,我没有想骗他,我只是想陪着他,不想离开他。”她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否认。 九冥眉头一皱,笑道:“哦?你没有骗他?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他呢?不如你现在就回去将实情告诉他,看他还愿不愿意娶你?” 小茶缩到墙角,再无路可退,“我错了,我不嫁了,求求你不要告诉他。”什么尊严,什么梦想,什么天下苍生,她都不要了,她不想失去他,更不想让他厌恶自己。 婆婆说的对,她不该痴心妄想,她没有听话,顺从了自己的欲望,如今,没有人再能解救她了。 九冥眼角带笑,手中变出黑瓷碗,慢慢递到她面前,说:“不要怕,只要你乖乖与吾交易,你仍然可以嫁给他,和他白头到老,他身上的诅咒也能解除。” 小茶满脸泪水,呆呆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腕放在碗口上,一阵刺痛,黑红色的血滴答滴答落进碗里。 空档的山洞里回荡起九冥的声音,“吾接受你的交易...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好多读者大大都卡这儿啦,可能对小茶的遭遇无法接受,但是请相信我,还没有胆子敢玷污上神大人的媳妇,请大家耐心往下看。么么哒~ 第19章 美梦与现实 交易之后,九冥将小茶扔在山坡上,并叮嘱她,“每日这个时辰必须到这里来,否则吾亲自去找你... ...” 九冥走后,小茶仰躺在草地上,呆滞的看着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温暖,耳边有鸟儿欢快的叫声,可她的心并不在这里,仍旧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山洞,周围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生气。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抬起手,见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她用力想擦掉,但擦着擦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拎起竹筐向山上走去。 ... ... 一个时辰后,小茶抱着竹筐,里面已经装满新鲜的山菜,她站在院门口,看到他正在劈柴,犹豫着不敢进去。 方壶突然侧头“看”向她说:“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小茶吓一跳,不敢看他,抱着竹筐直接冲进厨房,然后有些慌乱的在木桶里添上水,将竹筐里的菜直接倒进桶里。 屋外又响起劈柴的声音,小茶放下心来,看着水桶里自己的倒影,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平凡女子的模样。 【骗子... ...】 她好像听到九冥的嘲笑,急忙伸手将水搅乱,屋外一下下的劈柴声,让她的心好过许多。 婆婆,我只是和他行礼,又不同房,算不得骗他的,是不是? 【你的心也很坏的嘛... ...】 是的婆婆,小茶是个坏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我现在受报应了,成了妖怪的祭品。今生我骗了上神大人,来生肯定要被贬去作畜生了。 可是,我不怕,什么都不怕,只要现在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天也好,粉身碎骨我也不要离开他。 之后的每一天,当她走到九冥面前,看他喝下自己的血时,总会笑笑,觉得自己又多赚了一天,她知道自己越来越极端,越来越恐怖,可她已经收不住脚,也走不了回头路,只能任由自己被命运推着,走向地狱。 值得开心的是,她和上神大人的日子与以前没什么不同,反而比之前更亲密些。 方壶现在每晚都会和小茶睡在一张床上,且睡的越来越早,时间越来越长,已经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小茶总会在半夜醒来静静的看着他,直到顶不住睡意再睡过去,直到一天傍晚,他们刚吃过晚饭,方壶就说:“小茶,我有些累,先去睡了。” 小茶应了,看他疲倦的背影,觉得很奇怪。这天半夜,她醒来偷偷点了点方壶的鼻子,嘴巴,他竟然睡的很沉,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小茶突然意识到,从她给九冥献血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正常人每天流出一小碗血,时间久了身体肯定会垮掉,可她竟然完全没有不适,而上神大人却越来越疲倦,无力。 她吓得流下泪来,难道,九冥在喝的一直是他的血吗?! 翌日,她去质问九冥,没想到他回答说:“他如今和凡人无异,吾喝他血做什么。” “那大人他怎么会越来越疲倦?脸色也不好看。” 九冥端着黑瓷碗将血喝下后,轻抚下嘴角,他此时正披着胖婶的皮,看起来十分怪异,“是诅咒发作了而已。” 小茶急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解掉它!” 九冥不耐的瞥她一眼,说:“急什么,交易完成之后,诅咒自然会接触。”见小茶还是狠狠的瞪着她,显然不相信他所说的,他上前两手轻拍她肩膀说:“即使吾是妖神,也不能违背交易,所以你尽可以放心。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早些回去照顾他,想想你们成亲之后的生活。” 小茶像是被他的话蛊惑,眼中有了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微笑着离开了。 随着成亲的日子临近,小茶越是期待,恐惧和愧疚也随之而来,她不敢想象和九冥的交易结束后会是什么结果,但无论是多坏的结果她也无力去修复弥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狱里的黑暗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知是不是白天思虑过多,晚上小茶做了个梦,梦里她成了他的妻子,为他生儿养女,过着连神仙都羡慕的生活。有一日他们下山游玩,发现东海沿岸的城镇变得一片荒芜,只剩下乱石杂草。 小茶惊惶的问方壶:“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方壶看向大海,海风吹乱他的长发,他的神情变得暧昧不明,声音却愈发清晰:“你忘了?是你将九冥放出来,他占领了东海,吞噬掉这里的百姓。” 小茶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解释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壶突然回头,两颗漆黑空洞的眸子流下黑色眼泪,“所以,我们一家四口必须得偿命!”他说完双手一挥,竟将两个孩子扔进海里,自己也向海中走去。 “不要,不要——!”小茶声嘶力竭的哭喊,想追却追不上去,她不停的跑,直到脚突然能动,她发现眼前景色一晃,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山峰上,夜黑风高,夜空星光点点。她茫然空洞的站在那儿,方才的那些是梦吗?可为何那么真实? “是梦,一定是梦。”她轻声安慰自己,踉跄着往山下走,却看到眼前出现几缕淡蓝色的光雾,光雾像飘在夜色里的蓝色丝绸,一头从她胸口流出,一头流向被密林遮挡的峡谷里。 小茶顺着光雾走去,许久后,她居高临下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惊醒。 小茶猛地睁开眼睛,心咚咚狂跳不止,冷汗将衣裳都湿透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花香,还有上神大人有些可爱的睡脸,是梦,还好都是梦... ... 她缩进他怀里,睁着眼睛躺了许久,终于安奈不住心底的疑惑和恐惧,轻手轻脚的起来,向刚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山顶走去。 每日去找九冥时都会从这座山头下经过,只是她从来没有上去过,她站在山坡下向四周望望,和梦里一样的夜晚,十分静谧,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想证明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于是卯足劲儿手脚并用的向上爬,还好这座山头并不高,她没用多久就爬到山顶。 从高处往下看,山势恢弘,树影重重,阴冷的山风吹的她打了个冷战,小茶紧张的盯着自己的胸口,并没有什么蓝色光冒出来,稍稍松口气,然后照着梦里那样,向山顶的另一侧走去。 可越走她的腿越软,越走心越凉,直到最后她无力的跪倒下去,趴在草丛上,泪流满面。 这座小山与五仙山的主峰形成一道隐蔽的峡谷,此时,九根巨大的触角盘踞在山谷中,蓝色灵力像蜘蛛网一样附在上面,像呼吸一般闪动。 好多人被倒吊在那些触角的上方,虽然距离很远,可小茶仍然能看到,他们每人的胸口都有个血窟窿,黑红色的血滴滴答答,像小雨一样落下,却转眼被九冥吸收殆尽。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圆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与山谷中的蓝光一起跳动,一下一下。 不要,不要!这些都是噩梦,快醒过来,醒过来! 她一边在心里叫喊,一路狂奔,脚下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 还好山坡不高,矮树丛又多,她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过这一摔,让她弥蒙了很久的心终于明朗起来。 原来与上神大人成亲是在做梦,刚才看到的才是现实,如今她身上的痛才是真实的。 她不敢再回去面对他,不敢告诉他自己闯下大祸,九冥要苏醒了,更不敢告诉他自己的过去,只能漫无目的的在黑暗的深山里游荡。她低头,见蓝锦衣的光华早已不在,和普通的衣裳没什么区别,她试着解下锦衣的前襟,竟然轻而易举就脱下来了。 她想起岱屿上神曾说过,是锦衣选中了她,那如今,是不是连锦衣都已经放弃她了? 她抱着锦衣呆呆的跪在树林里,整个人似要与山融为一体。 “喂,你怎么还傻坐在这儿!” 眼前出现两只光着的小脚丫,小茶木讷的抬头,见萋萋正一脸怨气的看着她。 小茶怒从心头起,突然扑向她,和她扭打在一起。 “贱人!要不是你抓住我,上神大人不会失去眼睛更不会被诅咒,我要杀了你!”她先是坐在萋萋身上不停的扇她,扯她的头发,可没过多久,反被她按倒在地被狠狠扇了两巴掌,眼冒金星。 萋萋怒道:“是我害了你?明明是你痴心妄想,还自作主张,要不是为了山主大人我早就把你杀了,没用的东西!” 小茶放弃挣扎,哭着哀求,“求你杀了我,我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成了千古罪人,根本不配嫁给他,求你杀了我吧!” 萋萋呸了她一口,说:“你现在连死都不配,得留着命把这些烂摊子都解决掉!” 小茶闻言慢慢停止哭泣,问她:“你什么意思?” 萋萋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冷声说:“意思就是,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封印九冥,还能让方壶上神身上的诅咒解掉。” 小茶急忙爬起来问:“什么办法!” “反血袭祭。” 看她的神情,显然没听过这个词,萋萋轻叹一声,解释说:“九冥正在用血袭祭三式,借万物灵血唤醒自己的身体。我以前听山主大人提起过,血袭祭只要一开始就没办法结束,除非使用反血袭祭,与施法者同归于尽。”她说到这儿看向小茶,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害怕或犹豫。 小茶见她不说话,急着问:“然后呢?具体该怎么做?” 萋萋皱着眉头说:“具体的我真不知晓,血袭术本来就是上神阶品的神仙才能施展的法术,你最好向方壶上神打听一下。” 小茶冷冷的看着她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上次你还帮九冥,这次就来帮我杀他了?” 萋萋沉吟一会儿,低声说:“不论是上次还是这次,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保护山主大人的魂魄,他为了我和九冥做了交易。” 小茶心一颤,“难道你刚开始遇到我时说的救命恩人... ...” 萋萋仰起头,看着宝蓝色的夜空,眼眶酸涩,“对,就是山主大人。”她顿了顿,重新看着小茶说:“而且你真的没什么值得被我骗的,信不信由你。” 小茶虽然疑惑,但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萋萋对她行礼说:“无论如何,萋萋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如果你使用反血袭祭时看到山主大人的魂魄,还求你将他救出来,还他自由。” 小茶听她声音哽咽,点头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哈,我不会写虐文,这已经是极限啦,所以大家放心。 第20章 成亲 不知道为什么,当小茶决定要使用反血袭祭那刻起,一直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笑,像以前那样盯着方壶的脸看来看去,直到把他看生气。 她要送他的匕首终究没能做完,只做出一个大致的模样,匕首身窄头宽,刀尖稍向上翘起。看起来有些粗糙,刀口还有些钝。小茶捧着匕首微微一笑,觉得也许这样才刚刚好。 “小茶。” 听到他轻唤,小茶羞涩的将匕首放进袖子里,对着铜镜再照照,确认自己的妆容完美无缺之后才起身,推开房门。 方壶站在院子里,微笑的看着她,向她伸出手,小茶开心的向他走去,与他携手而立。 小院里挂满了红色的丝绸,红灯笼,还有行礼用的祭台,这些都是她和他亲手布置的。 山风徐徐,带来美妙迷人的槐花香,白色花瓣不知从何处飘来,簌簌落在小院里。 方壶认真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样子,轻声说:“小茶,你有喜欢的嫁衣样式吗?” 小茶想想,摇头说没有。 方壶牵着她的双手,屏气凝神,亲吻她的额头,一直暗淡无光的锦衣突然华光大盛,蓝色的花纹渐渐褪去,染上鲜艳夺目的红色。 小茶惊讶的张大嘴巴,见阿金突然现身,直冲云霄,徘徊高歌,化作九只大小不一的凤凰落在嫁衣的长袖,前襟和后背上,变成栩栩如生的凤凰花纹。 锦衣竟然真的变成一件华美的嫁衣,小茶惊喜的左右看个不停,然后突然头上蒙上一枚喜帕,她呆了呆,脸唰的红了。 方壶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不羁的笑说:“这就是锦衣原来的模样,喜欢吗?” 小茶用力的点头,“喜欢。” 方壶笑着一挥手,穿上与她相配的喜服,然后牵着她的手向祭台走去。 花雨纷纷,银发划过火红的喜服随风轻摆,方壶嘴角含笑握住她的手。小茶羞涩又幸福的垂着眸子,被他牵引着跪了下去... 天地为证 我方壶 我小茶 今日结为夫妻 无论疾病,健康,贫穷,富贵,誓要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 ... 行礼过后,方壶轻轻掀开喜帕,小茶羞涩的看着他,见他脸颊通红,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方壶沉吟一会儿,刚要去拿祭台上的酒,小茶急忙小声提醒他,“你还没吻我呢。” 方壶身子一顿,脸上的红又更深了一些,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小茶忘情的与他纠缠在一起,像深夜绽放的昙花,因为幸福太短暂,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记住他的温暖,记住他的温柔,记住她曾那么的喜欢过他,哪怕魂归大地,经过千万年都不会忘记。 方壶的回应也格外的热烈,呼吸变得急促深沉,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好像要把她揉到身体里去。 半晌后,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方壶两手端起酒杯,递给她一杯。 小茶接过酒,垂下眸子,小声说:“大人,小茶能求您件事吗?” “你说。” 她看着酒杯,透彻的酒水轻晃,一滴泪珠无声落在酒杯里,“如果小茶做了什么让您生气的事,求您原谅我好吗?” 方壶伸手托起她的脸,只觉心神荡漾,点头说好。 小茶释然一笑,抬起酒杯,与他喝了交杯酒。 方壶将她抱起,走进喜房,里面也是装扮的喜气洋洋,两根红蜡烛烧的朦胧又甜蜜。 “大人,大人,不行,您不是答应我了么... ...” 方壶将她按在身下,头正埋在她颈间,听她拒绝,他抬起头,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声音沙哑还带着鼻音,“为什么?你是介意我...” “没有,大人您再等等好吗?”小茶将脸埋在他胸口,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心痛的乱颤,她只是不想再骗他,不想再错下去。等这一切都过去,他或许会纪念这段日子,记起他们小小的简单的婚礼,记得有个笨女子,傻傻的喜欢过他。不会再怪她闯了祸,欺骗过他。 方壶头一次尝了动情的滋味,感到怀里的她柔软可爱,心痒难耐,体内的欲望像咆哮的狮子呼之欲出,他低下头轻啄她的唇,低声说:“好,我只亲亲。” 小茶羞涩的点下头,伸手揽着他的头,将他抱进怀里。 ... ... 临走前,小茶将锦衣脱下,整齐叠好放在他枕边,锦衣上放着她亲手做的匕首。 大人,您不知道,小茶早就不是锦衣选中的女子了。 是啊,您的妻子一定不会欺骗你,也不会在交杯酒里下蒙汗药。 大人,我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 山谷中。 九冥端着瓷碗,看着碗里轻轻荡漾的鲜血,满意的看了小茶一眼,她今日一袭玄色长衫,长发挽起,脸色苍白。 “很好,这是最后一次。从今日起你便可以毫无挂虑的作你的上神夫人。” 小茶平静的看着他说:“是啊,终于要过去了。” 九冥饮下祭血,眼睛期盼着望向蓝天,手中的黑瓷碗滑落下去,摔成两半,“吾终于要觉醒了,哈哈,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人能与吾匹敌!哈哈... ...” 听他肆意狂傲的笑声,小茶嘴角上扬,眼中波光粼粼,“妖神大人,我忘了告诉你,你喝的不仅是我的血,还有...”她手抚上胸口用力一拽,前襟撕开,九冥身子一顿,看她胸前竟然有个血窟窿,胸膛下的心脏不翼而飞。 “你找死!”九冥一声怒吼。 九冥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小茶知道他是想挣脱皮囊前往山谷,急忙冲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口中念诀,用灵网将自己和他缠住。 九冥无法挣脱,只能带着她一起向山谷中跑去。 只是晚了,一切都晚了...有火从小茶脚下点燃,迅速蔓延开来,他们渐渐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惨叫着,挣扎着,一路向山上滚去,路过的树木杂草被他们点燃,野兽奔逃,群鸟惊飞。 被祭火灼烧的痛,撕心裂肺,绝望又漫长。祭火的红,像昨夜他为她披上的嫁衣,挂上的喜帐,燃烧的喜烛,还有他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印记。 火球不知烧了多久,终于没有了声息,从高崖落入谷底... ... 当方壶和岱屿他们冲进山谷,只看到熊熊烈火,火光倾天,小茶的身体早已被火焰吞噬,魂魄破碎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方壶不顾阻拦,冲进祭火之中,从此下落不明。 ... ... 五百年后,七行山。 绿衣飘飘的小仙使手里拿着玉简,沿着白色石阶向山上跑去。 “娘娘,娘娘!不好啦!” 七行山位于北荒之地,山上常年积雪,人迹罕至。此时正值盛夏,连绵无尽的山脉像是巨人披上墨绿色的锦衣,侧卧在苍茫的大地上。白色石阶一圈一圈,弯弯转转的缠绕在巨人的身上。 小仙使跑的呼哧带喘,手脚并用的爬上山顶,仰躺在地上,一边气喘一边举起手里的玉简说: “娘,娘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很好。” 小仙使撑起身子,循声望去,吓得下巴要掉下来了,“娘娘!您怎么又把衣裳脱了!” 七叶扭扭屁股说:“我这个样子怎么穿衣裳?” 小仙使偷偷拿起衣裳冲上去将她蒙住。 “苌今,你干嘛,放开我!”七叶大喊大叫,不停挣扎。 苌今抱紧她说:“阿祖娘娘可交代奴婢,不能让您再随随便便光屁股了。” 七叶奋力将头挤出来,花瓣一张一合,花心露出两排獠牙咔擦一口咬在苌今胳膊上,嘴里呜呜的说:“你再不放手我就咬啦。” “呜哇哇!”苌今大叫,抱着胳膊哭起来,“完了,被七夜花咬到,一定要死了。” 七叶白她一眼,扭动身子,用软软的叶子将衣裳挪开,“你见过花穿衣裳的吗?我娘那么说,是因为她刚化成人形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光着身子到处走过。我和她不一样。” 苌今看胳膊只是被咬了个红印,没有出血,后怕的直拍胸脯,“那您还是快变回来吧,哪有上神像您这样动不动就变出本体来的?” 她得意的摸了下自己的花瓣,说:“那是因为他们的本体都太难看,听说第戎伯伯的本体是老乌龟,嘻嘻。” 苌今想想第戎上神的脸,也跟着偷笑,笑着笑着,脸色一变,急忙捡起地上玉简递给七叶说:“奴婢差点忘了,第戎上神让您过去叙话。” 正在扭动的七夜花身子一顿,颤巍巍的扭过身来问:“他没说为什么找我吗?” 苌今打开玉简,低着头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今特为五百年前九冥被封印一事,找尔叙话...”她抬起头,狐疑的说:“九冥?那个长九支爪子的丑八怪?” 七叶用叶子托着花瓣,苦恼的问:“苌今,最近仙界有什么大消息吗?” 苌今认真想想,说:“有。沈硫仙君因为调戏多绣仙君被贬下凡了。嗯...西海水眼堵住,西边一带出现百年不遇的干旱。还有...失踪了几百年的方壶上神被找到了。” 两片叶子一拍,七叶笑道:“找到是好事啊!那他现在在哪儿,情况怎么样?” 苌今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不过他好像疯了。” 七叶吓得嘭的一声,化出人形。 苌今见状,急忙冲上去帮她穿衣裳,“娘娘您怎么了?” “坏了坏了,要是失踪或死了还好,疯了我可就说不明白了!”七叶如临大敌,急的来回踱步, “苌今,你快去把赢镇藏好,然后把玉丹拿给我,可不能让伯伯看出我灵力有问题。” “是!”苌今说完刚要跑,听七叶喊:“准你用闪身回去,快点!”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详细写下悲壮的情节,但是小心脏受不了了,直接跳过啦,跳过啦!求放过~ 第21章 第戎上神 滴水钟漏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显得昏暗的石室内格外静谧。 第戎上神的府邸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到严肃,严肃到沉闷。石室的墙壁上雕刻着花纹,样式多以他的灵力本源,浪花,礁石为主。 七叶眼睛悄悄抬起,见第戎正低头饮茶,急忙把坐麻了的腿挪一挪。 第戎轻抿了口茶,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无奈的叹口气,“二宝,你多大了?” 七叶挺直身子,老实回答:“还有两年整七千岁。” “嗯...所以已经是大人了。”第戎语气平和,说的不紧不慢。 七叶用力挤出一丝微笑,想起自己小时候很怕他,一见他就哇哇大哭,等长大些熟悉他脾气之后——就更怕他了! 第戎上神可是出了名的多管闲事,小心眼,还总是站在她娘那边,什么道理大义对他来讲都不好用。 七叶眼珠子转转,打算先打友情牌,“伯伯,您都说我已经是大人,就别叫我二宝了。” “怎么,如今你又喜欢上自己的名字了?” 七叶看他起身从高座上徐徐走下来,黑色的红霓华服逐渐伸展开,发出好听的摩擦声。 “七叶这个名字听起来虽然随便些,但总比二宝强吧。再说也从没见你叫我哥大宝。” 第戎走到她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好,从今天起,本君只唤你七叶。” 七叶欢喜的道谢。 “那——已经长大成人的七叶上神应该说实话,五百年前瀛洲到七行山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七叶笑容一僵,回答说:“我就在七行山,苌今可以为我作证。” “苌今是你的人,不足为证。瀛洲当时为了方壶上神受诅咒的事去见你,你为何不见他?” 七叶无辜的说:“为何要见他?即便我也是妖神,可妖神的诅咒我也解不开呀,更何况他们跟我也没什么交情。” 第戎见她说的理直气壮,接着问:“难道是因为他曾拒绝过你,所以你心里记恨... ...” “不至于!当初是我娘非要去攀这门亲事的,又不是我。总之这件事我帮,是我与他有恩,不帮,也不能说我错吧?” 第戎无奈的笑笑,“几年不见,你嘴皮子倒是变利索了,罢了罢了,叫你来就是想问清楚,省得方壶发生点什么事全赖到你头上。” 七叶有点心虚的问:“那他到底怎么了?”第戎闻言竟然深深叹口气,露出愁容,七叶已经好久没见他为自己以外的人犯愁过,心里很是紧张。 “据说他为了个凡人被祭火烧的面目全非,还疯了。前些日子员峤终于找到他,为他疗伤养心,听说好了一些,昨日员峤又来哭着求你婶婶,想通过她来找我,求点七夜花的血... ...” 七叶本来还有点愧疚,听着听着生起气来,“合着又是打我们七夜花的主意!我们身上那点血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我们日日夜夜修炼出来的啊!” “你先别生气。”第戎拍拍她肩膀,“仙界一直对你们一族有愧,无论你帮还是不帮都有理。只是,伯伯希望你看在他重情重义,一片痴心的份上,施舍与他。” 七叶叹口气,眼睛憋的通红,“娘亲说天界的人以前把我们当最好的灵药,随意捕杀,最后只有娘亲侥幸逃了出来。” 第戎低声说:“是。” “娘亲帮助天族击退魔族,却被忌惮,嫌弃,被软禁在七行山。” “是。” 见她不再说,第戎伸手扶她起来,严肃的看着她,声音温柔好听,“不过后来,你娘成为掌管西北生灵的帝君,还嫁给了你爹,生了宣观和你,以后你们也会开枝散叶,七夜花一族会逐渐强盛起来。伯伯希望你能以成人的角度,长远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 七叶平静下来,嘟嘴与第戎对着看,其实她心里是愿意的,只不过有点委屈,也想做做样子给他看,证明——她和方壶没关系。 之后,第戎取了她一小碗血,施法炼成丹药派人给员峤送去,然后十分赞赏的对她说:“鉴于你五百年来老老实实呆在七行山,没有给我惹事,还有了乐于助人的好思想,本君决定,下个月带你去西海游玩。” 七叶一听,毫无激情的哦了一声,心想:说是游玩,还不是要带她去通水眼。 第戎端着茶杯看她一眼,嘴角有了笑意,“怎么,不想去?听说灵珑镇又要举办百年一次的铸造大赛,届时,仙界,魔界,妖界的铸造师都会参加,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 “去!”七叶两手举起赞成,笑开了花。 两万年前,阿祖上神被赐封七行山时,将最南面的一座山峰用灵力凿开,修建成神殿居住,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这座神殿被荒废掉,直到七叶继位之后,她将这座神殿翻修重建,变成她的“藏宝库”。 高耸入云的山峰,悬于半山腰的中庭,四周是悬崖峭壁,庭台下是万丈深渊。 七叶和苌今现身平台之上,徐徐向两扇巨大的黑玉石门走去,七叶长袖一挥,咔擦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 一排排金色灯盏无火自燃,空旷的大殿瞬间明亮起来。 七叶身穿白底黑纹的长裙,领子稍稍立起,腰部紧束,更显她窈窕傲人的身材,七夜花像黑白泼墨画一般画在长裙的袖口,前襟和后背上,随着她的脚步花儿也轻轻摇摆,鲜活美丽,与她绝美的容颜交相辉映。 她停下脚步,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张开双臂,笑容自豪张扬,“宝贝们,我来看你们啦!”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陈列在殿中的各式各样的兵器们,一齐发出嗡嗡的轻响。 苌今在一旁掩嘴笑,“娘娘,您想好带哪件兵器去了吗?” 苌今背着手说:“当然最想带我的赢镇去啦!”她一脸疼惜的看向挂在主殿左侧墙壁上的蓝色光剑,然后快步上前将剑取下,嘴里一边说着宝贝,一边在剑上摸来摸去。 苌今遗憾的说:“是啊,您好不容易将这剑收到麾下,奴婢也想看您带它出去斩妖除魔,驰骋战场。可是,会被阿祖娘娘知道的。” 七叶摸着手里的剑,也是无限惋惜,“是啊,还得忍忍,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以后用它的机会多的是。”她边说边将宝剑重新挂到墙上,然后抛了个媚眼,“你说是不是呀,宝贝。” 苌今的目光被挂在大殿正中央的白色战矛吸引,“娘娘,那就是阿祖娘娘曾用过的兵器吧?” 七叶点头说:“没错,也是三界最厉害的兵器——源葬。” 七叶和苌今走过去看,“奴婢记得兵器都是用木头或者铜铁做成的,这战矛通体雪白,是用什么做的?” “用骨头做的。” “骨头?!”苌今吃惊的凑上前去看,的确可以看到一些人类骨头的痕迹。 七叶轻喝一声,源葬飞落在她的手中,她轻轻一跃落在殿中央,挥舞一套枪法,红色灵光如飞舞的丝绸翻转缠绕,最后又全部回归到源葬之中。 “哇——!”苌今在一旁拍手叫好。 七叶侧头看看立在身侧的枪头,吧嗒亲了一口,“老爹,还是你最好用。” “诶?”苌今疑惑的看着她将源葬端在手中,十分恭敬的挂回墙上。 七叶回头看苌今一副好想知道的样子,刮下她鼻头说:“这是我娘用我老爹肉身的骨头做的。” “啊!”苌今惊讶的张大嘴巴。 七叶随意的看着其他兵器说:“说起来也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不过因为太久远,没几个人知道,有空我再跟你细说。” “好好,苌今最爱听故事了。” 苌今恭敬的在一旁等了许久,看她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忍不住问:“您选好要带那件兵器出门了吗?” 七叶点下头,反手一挥,一道银光闪过,“选好啦,就这把,皓月刀!” ... ... “传说,铸造术的创始者玲珑仙君在临死前将打造神兵的秘术留在这里,想要学手艺的铸造师们都会汇聚在此,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仙界唯一可以同时看到仙,魔,妖的地方。 七叶手里端着酒杯,看向窗外,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铁匠铺或卖铁器的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意思的是,那些人里面有的在地上行走,有的在空中飘来飘去,有的长一颗头,两手两脚,有的长三颗头,八只脚,有的唇红齿白十分貌美,有的红目獠牙狰狞恐怖,不过他们彼此都司空见惯,各做各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客人,摊主们都热情接待,无论是什么样的店家,客人们都愿意上前问上两句。 第戎坐在她对面,闻言赞赏的说:“不亏是喜爱铸造术的人,与之有关的事,你都很了解。” “那是,要不是我娘阻拦,我就住这儿了。” “阿祖也是为你好。” “两位客官久等啦。”店小二端着菜上来,脸虽然长的挺秀气,但身后托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端着盘子的手也是两只绿油油的爪子,“您点的蒸猪蹄,羊肉汤,脆皮煎饼......” 七叶紧盯着蜥蜴精的长爪子,担心它伸到碗里去,“伯伯,人间的菜可美味了,您真的不吃吗?” 第戎摇头,继续喝酒。 七叶看他无欲无求的样子,脑海中突然冒出句话来:其实做神仙也不好。她不由得点头说:“嗯...的确不好,连这么美味的东西都不吃。” 第戎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 蜥蜴精将菜摆好后吆喝一声客官慢用,准备离开时被七叶叫住,“小二,今年比赛有哪些热门人选?” 听她问起比赛的事,蜥蜴精吐了下信子十分有兴致的回答:“说起这人选,去年是魔族的连戈大师夺魁,仙族垫底,今年大多数人还是看好魔界的连戈大师,听说他又造了一把更牛的战矛。”他说着,竖起一根爪子比比。 七叶失望的说:“唉!今年没看头了,连戈已经破罐破摔到要拿战矛出来比赛。” 第戎点头说:“去年他的玄铁弩做的的确不错,但以他的实力还做不出能超越源葬的兵器。” 蜥蜴精好奇的问:“不知二位是来观战,还是来参赛的?” 第戎和七叶一起回答:“我们是裁判。” “诶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蜥蜴精拱手行礼,谄笑着说:“二位大人如果看惯了那些天兵利器不如到街上走走,那些默默无闻却打的一手好兵器的铸造师也不少。” 七叶笑着点头说:“是啊,我这次来也正有此意,要把镇上的铁铺挨个逛一遍,看看能不能收到隐藏在角落里的神兵利器。” 第戎眼中有了笑意,说:“你这劲头要是放在女学,女工上多好。” “伯伯,你真扫兴,说话越来越像我娘了。” 第戎瞪她一眼,“你爹娘不在,本君自然要上点心。对了,待会我先去西海探探情况,争取在比赛之前,我们先将水眼的事解决掉。” “嗯。” 第22章 铁匠铺里的他 第戎离开后,七叶先给自己换了身男子装扮,依旧是白底黑纹,长发竖起,显得她英姿飒爽。 她真是依照自己方才所说,每一家铺子或摊位都要仔细看看,偶尔遇到不错的兵器都会观察半天,考虑要不要买下来。 中途口渴了,便走进一处临街的茶铺喝茶。 “店家,你知道这附近哪家打铁铺做的东西最好吗?” 店家是个仙家老头,弓着腰上前说:“哦,小老儿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西街刚开了家打铁铺,老板脾气虽然古怪,但镇上百姓都到他那儿去打东西。对了,我去把他做的锅铲子拿给您看。” 七叶想告诉他自己是想看兵器来着,但见他热情,就没好意思拒绝,接过铁铲仔细瞧瞧,很普通的铁器,用料也一般,但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做的十分细致考究。 七叶问:“那家铺子做兵器吗?比如说匕首,弓箭什么的?” 店家想想说:“好像是做的,但从来没见他卖过。” “哦。”七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着说:“老头,我看这家做的东西真算不得上乘,你在这里开茶铺已经有几百年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比他家更好的铺子?” 店家尴尬的赔笑:“诶呦,原来是老主顾,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老儿的一时私心,主要是那铁匠曾救过我的性命,一有机会我就想帮帮他。” 七叶没想到是这层原因,有些感动,“原来如此,看在你知恩图报的份上,我也得去光顾一下。”说完,她灌了几口茶,给了店家两颗灵珠,去找他说的那个铁匠铺。 离铁匠铺还有些距离,就听到叮当叮当的敲击声,七叶驻足仔细听,“嗯...颇有韵律,强弱得当,这次来对了。” 黑木棚子,红色的琉璃瓦片,小巧精致的门面,门口竖着一柄旗杆,金黄色的旗子上写了个铁字。 让七叶没想到的是,这家铺子的生意非常好,门口围满了人。她好奇的凑上去瞧,铁匠正裸着上身打铁,腰间紧紧缠着白衫,背脊精瘦结实,白发静静垂在身后,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一下下用力的敲击,拢起诱人的曲线。 这时,一只高大的樟树精站过来,把七叶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诶,你挡着我了。”她脚下一蹬,悬至半空,正好与树精一般高,看他们都是一副痴痴的眼神,七叶忍不住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樟树精柔亮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在看风景。” 七叶正琢磨她话的意思,见最前排有个少年对铁匠说:“店家给我打一把匕首,我愿意付十颗灵珠。” 铁匠将手里烧红的铁棒放到冷水里,木桶里发出呲呲的响声,冒起一团白烟。洁白的长发从他肩膀滑落下来,挡住他的侧脸。 “我不打兵器。”他声音嘶哑却非常好听。 少年脸一沉,“你敢拒绝我?知道我是谁吗?我父皇可是魔界三魅城的城主!” 周围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七叶心想魔族连续两次在铸造大赛上夺魁,对仙界和妖界有很大的威慑力,如今连个小小城主的儿子都敢耀武扬威了。 围观的人里面也有几个魔族的跟着大声嚷嚷: “臭铁匠,会打几件破铜烂铁就了不起了?” “魔族少主在你这儿打兵器那是看得起你!” “仙界的人就是不知好歹!” ...... 七叶抱着手臂看好戏,见那铁匠一直默默干活没被吓到,看起来还有点骨气,她本以为那几个魔族叫嚷几声就走了,没想到少年越来越张狂,大喊一声:“我看你这铺子是别开了!”从他掌心飞出数团紫色光晕,看起来很漂亮,实则威力不小,如果不及时化解,不但铺子会被炸飞,周围人也都会受到牵连。 七叶急忙飞身上前击灭光晕,又与那几个魔族打了起来,过程中她明明看到有一团光晕飞进铺子里,可回头时发现什么都没有,而那铁匠还在淡定的摆弄手里的铁器。 魔族被打跑,围观人也散了个一干二净。七叶拍拍袖子,回头见那铁匠竟然若无其事的,又开始低头打铁了。 “喂,我刚救了你,你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 铁匠叮叮当当的敲打着手里的铁器,一声不吭。七叶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是自找没趣,还是赶紧走吧。可没走几步,一点白光晃进她眼睛里,看到铁匠戴在腰上的匕首,她惊的脚下一顿。 木质刀柄上缠着红线,刀身成月牙状,泛着银色的光晕。那做工,那形状,那灵性,堪称一绝啊! 七叶眼睛越瞪越大,两个瞳仁里倒映着匕首的影子,她趴在柱子旁谄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位大哥,您腰间的那把匕首能卖给我吗?” 见他不搭理自己,她语气又放温柔了些,“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匕首,小女子愿意出二十颗灵珠。” 许久后,铁匠终于赏她两个字,“不卖。” “别啊,别急着拒绝我。”她干脆跑到铺子里,站在他旁边劝:“是这样的,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铸造师,一直想找个很好的模子,你这把再适合不过了,你把它卖给我,我可以让它成为震惊三界的神兵利器!” 铁匠伸手把她挡开,从木匣子里抽出铁锤准备开砸。 七叶皱着眉头无助的站在他身后,都有点想哭了,她觉得自己是好妖怪,不能像九冥那样做强买强卖的事,可她真的很想要啊,怎么办。 “对了,刚才我也算帮了你的忙,你就当报答我把匕首卖给我,不行吗?” 七叶只是胡乱求着,没想到叮叮当当的响声突然停了,她急忙腆脸看过去,铁匠侧头看过来,那张脸竟然像被火烤过,狰狞骇人,吓得她后退两步。 “这匕首对我很重要,如果你需要模子,我可以给你另做。” 七叶被吓得心慌,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听有人在店外说:“方壶,你怎么在这儿!” 七叶一愣,见第戎站在店外,拱手对铁匠行礼,她猛地反应过来,急忙用袖子挡住脸,从铺子里冲出去。 第戎见她捂着脸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冷声道:“七叶,还不行礼!” 七叶吓得冷汗直冒,仍然挡着脸,欠身道:“晚辈拜见上神大人。” 第戎蹙眉看她,“你挡着脸做什么?” “哦...娘不是说了,女子要懂得含蓄么...” “放下!” 七叶挣扎半晌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自己的容貌已经变了,他应该认不出来,于是松口气放下袖子,往第戎身后挪了挪。 第戎叹口气说:“她还是个孩子,不懂规矩,你莫要见怪。” 方壶抬起眸子看向第戎,说:“没事。” 第戎看到他的脸惊讶的说:“你的脸...七夜丸你没吃吗?” 方壶挺直身子,汗水沿着精瘦纤细的脖子滑下,“吃不吃都一样。” 第戎看他颓废失神的眼睛,忽然不知该如何劝,“看样子你又瞒着员峤他们躲起来了。” “没错,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告诉他们。” “好。” 七叶藏在第戎身后,看着他后脑勺,心想:你放心,他一定会多管闲事告诉员峤的。 第戎又说:“你至少应该把药吃了,灵魂碎片可能会飘到一些艰险的地方,以你现在的身子如何去?” 方壶看着水桶里自己丑陋的倒影,若有所思,突然听到七叶小声说:“对,有病就应该吃药。” 他循声看去,见少女大半个身子藏在第戎身后,只能看到她小小的肩膀和长衫的下摆,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嗯,我会找员峤把药吃了。” 七叶闻言微微一笑,心想:哦也,他身子恢复了也就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吧? 第戎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带着七叶离开。 方壶看向外面,熟悉的木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行人,寻了五百年,也只寻到她魂魄的几个残片,他本想留在人间,用神识滋养她的残魂,等死后,在宇宙中和她相遇。但是现在他突然很想启程,再次出发,到无人居住的北荒和南荒看看,只要能凑够一魂一魄,他就有办法让她复活。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手抚在胸口,再慢慢拿开,掌心出现一块花瓣形状的亮片。 方壶温柔的看着,突然脸色一变,眼中透出蓝色光芒,他冲出铺子,朝第戎他们离开的方向吼叫:“小茶——!” 掌心里的亮片发出黑色光芒,像在诉说着埋藏已久的秘密,或是倾诉着绵绵无尽的思念。 ... ... 蓝天白云,碧波荡漾,火红的太阳即将落入虞渊,海面被金色霞光照耀,像披上一件多绣仙君编织的金丝裙,美的不可方物。 一阵海风吹来,七叶终于忍不住,弓着腰猛吐起来,“受不了了,这味道....呕... ...” 第戎轻抚她后背,“忍着点,你常年住在山上,对这味道的确会不习惯,何况现在...”他话说到一半,放眼望去,布满鹅卵石和细沙的海岸上堆满了鱼虾的尸体和腐烂的海草,海水也变得秽浊不堪,那味道可以想象。 七叶捏着鼻子直起腰说:“伯伯,我们七夜花的鼻子很好用的,再这么下去,水眼没通,我就得晕倒了。” 第戎想了想说:“是我没想周全,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你婶婶拿两枚避气珠来。” “诶...等等”七叶急忙抱住他胳膊讨好,“这次我不去了行不行?” 第戎盯她一眼,“当然不行。你身为帝君,要负起责任,否则你爹娘回来你怎么交代。” “哦...”七叶嘟嘴,看他闪身离开,又忍不住呕吐起来。 第23章 被追逐的她 “父王,就是她坏我们的好事!” 七叶弓着腰循声看去,那不是方才被她打跑的魔族少主吗?站在他身边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神色高傲不羁,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三魅城城主。 “原来是只妖。”城主语气很不屑。 七叶懒得搭理他们,捏着鼻子坐在沙滩上。 城主眼睛一眯,“一只小妖竟敢如此猖狂,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伤魔族城主的儿子!” 七叶闻言回头瞪他们一眼,“不用谁给我胆子,你儿子那么讨厌,谁都想上去踹一脚。” “你找死!”城主怒吼一声,柳叶般的眼睛发出一抹绿光,数枚墨绿色带着倒刺的箭矢向七叶飞去。 七叶哼笑,刚想甩手将箭矢反弹回去,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扑进沙堆里。 少年指着来人说:“父王,就是这个铁匠。”城主闻言急忙收招。 七叶把头从沙堆里□□,满脸满嘴的沙子,呛得直咳嗽,“咳咳...呸呸...谁推的我! ” 方壶冲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小茶...对不起...”他帮她抹掉脸上的沙子,手却慢慢停住,一脸茫然。不是她,这女子长的完全不像她。 七叶看清来人,急忙从他怀里弹出去。 “等等。” 听方壶脚步跟上来,七叶犹豫一瞬,回身笑道:“原来是方壶上神,多谢上神出手相助。” 方壶看她很面熟,恍然记起她是谁。 七叶淡定行礼,余光看他伸过来的手慢慢放下,心里不停的打鼓,奇怪,明明她容貌和小茶完全不一样,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是七叶?” 听他问起,七叶微微一笑,“上神果然还记得我,上次一别也有几千年没见了吧?” 方壶沉默一瞬,淡淡的说:“是,七叶上神别来无恙。” 听他如此回答七叶稍稍松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怀疑到自己,但至少目前仅限于怀疑。 一直被遗忘在外的城主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下了然,这铁匠和小妖果然来历都不一般,不过玲珑镇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这里的人拼的不是品阶而是兵器,这一点他有充足的自信,“铁匠如何,上神又如何,敢欺辱我的儿子,这笔账咱们今天得好好算算。” 方壶侧目,“如何算?” 城主嘴角上扬,至腰间抽出一支红纹长鞭,随意一挥,血红色的灵光窜进海中,激起数丈高的浪花,在沙滩上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 “要么,你为我儿子作一把兵器赔罪,要么就尝尝这把削骨鞭的厉害。” 七叶惊道,“削骨鞭?”见方壶看过来,七叶低声解释:“是上次比赛排名第四的兵器,由十几条修炼千年的蛟龙皮制成,灵性深厚又带有剧毒,其心为万年玄铁无法斩断,挨上一鞭,就会皮开肉绽中毒身亡。” 她说完见方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对铸造术很了解。” 七叶咧嘴一笑,“少少,少少。” 少年叫道:“知道厉害就好,还不给我父王跪下赔礼!” 七叶大声回道:“小屁孩你弄错了,该是你爹给我们下跪。” 城主拎着鞭子怒气腾腾向他们走来,“大言不惭,就让你们尝尝削骨鞭的滋味!” 七叶心下一喜,刚要上前探探那鞭子的威力,却被方壶一把拉住护在怀里。他反手一推,蓝色灵力激荡开来,挥来的鞭子与灵力相撞,发出嗡嗡的响声。 七叶不停挣扎,“放手!我自己能打!” “不要乱动,会受伤。” “哗啦”一声巨响,本来平静无波的海面凭空冒出无数海妖怪兽,密密麻麻,看的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魔族少主两手向前,口中念诀,悬浮在他两手之间的水晶球里蓝天碧海,海浪翻滚。 “魔陀镜!他会把百里以内的妖怪全都召过来,快放手!”七叶说完被更浓的臭味一熏,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无力的挂在方壶身上,“我...不是...不能打...太臭了...呕...”为了面子,翻着白眼还不忘记解释。 方壶搂着她的手更紧一些,右手向身侧一伸,蓝色光剑在他手中显现出来。 城主悬在空中,手里的长鞭轻轻抖动,“哼,还有点本事,不过你们再厉害也敌不过我的削骨鞭,更砍不尽这漫天蔽日的妖兽,不如早些认输,乖乖向本王赔罪。” 方壶眉头深锁,屏气凝神,一手抱着已经半晕厥的七叶,一手挥舞宝剑击退城主的攻击和一波一波的妖兽。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和惨叫声,血花飞溅,胳膊腿乱飞,七叶眯着眼睛,耳边听到方壶低沉沙哑的声音,“你是否记得我们曾一起这样并肩杀敌过。” 七 叶翻着白眼,心里呐喊:你确定那是并肩杀敌?我怎么记得你把当成棍子乱挥来着。 “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来,一定会的... ...” 不用,我都记得!你给我轻点晃悠!呕... ...七叶看着眼前的景物都是晃呀晃,跳呀跳,只觉天旋地转,刚要晕过去,突然感到什么东西飞进她嘴里,带来一股清爽冰凉的感觉,让她精神一震,再闻不到恶心的味道,想呕吐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七叶,你没事吧?”上空回荡着第戎深厚的嗓音。 七叶反应过来,猛地将方壶推开,“伯伯,你终于来啦!”然后逃也似得朝第戎飞去。 方壶看七叶笑着飞回第戎身边,毫无留恋。 “哦?又来一个。”城主抬头笑说:“原来是第戎上神,你的人伤了我的儿子,我杀了他们不过分吧。” 第戎低头看七叶,“怎么回事?” 七叶解释:“不是,是他儿子对方壶上神出言不逊,大打出手。” 第戎淡然一笑,对城主喊话:“好啊,如果你杀得了的话。”他话音刚落,围在方壶周围的妖兽轰然炸飞,一道蓝光嗡的朝城主飞来。 城主急忙挥鞭阻挡,没人能砍断他用万年玄铁打造的鞭子,他是这样想的,却见那蓝光毫无停顿的穿过鞭子朝他飞来,紧接着手臂一凉,他的一只胳膊不翼而飞。 城主抱着断臂怒道:“没人能砍断我的鞭子,你到底是谁!” 方壶持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是赢镇的主人。” 城主一听单膝跪地,连嚎叫的力气都没了,“上古神兵赢镇......你是战神方壶?!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父王——!”一直在召唤妖兽的少主突然大喝一声,海面泛起巨浪。小山一样大的章鱼怪浮出水面,周围的妖兽一齐向方壶扑过去。 城主趁机带着儿子逃跑。 七叶想去追被第戎拉住说:“不用追了,你去增援方壶,我去和章鱼怪好好谈谈。” 七叶急忙说:“不行,我和他又不熟,您去支援他,我去和章鱼怪谈。” 第戎说:“好吧,注意安全。” “嗯。”七叶松口气,余光瞥了方壶一眼,朝章鱼怪飞去。 没了臭味的拖累,七叶三下五除二便将章鱼怪身边的小罗罗全都收拾干净,提起明晃晃的皓月刀指着它说:“妖怪,你是想被横切还是竖剁?” “彼此彼此。”章鱼怪不紧不慢的回答,触手却突然袭来,七叶设结界阻挡,可仍被震出好远。 章鱼怪修为不浅,七叶不敢再轻敌,眉心紧锁,带着黑色流光向它冲去。 “怎么又是那么多条腿的!”自从遇到九冥之后,七叶对多脚生物一直怀有抵触情绪,没想到这次又遇到一只,还是修为颇深的章鱼精。七叶气不过上去连砍了她两条腿,章鱼怪怒吼一声,喷出黑色墨汁,弄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七叶忙着擦脸上的墨汁,被章鱼怪的触手缠住提了起来,在空中挥来挥去,“臭丫头还不够给我塞牙缝的。” 七叶垂着头,四肢无力的耷拉着,摇来摇去。 多么美好的一天,她本应该漫步在大街上,为了一把心爱的兵器与店主讨价还价,或转到翡翠楼看美丽的舞姬跳舞。而不是遇到方壶担惊受怕,在这里被章鱼怪举高高戏弄。她越想越气,从嗓子眼传来阴冷的笑声:“呵呵... ...” 章鱼怪被她笑的心颤,“你笑什么!” 七叶慢慢抬起头,目漏凶光,面色狰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锋利的牙齿,“我要把你一口,一口,活生生的吞掉。” “你是妖神!”章鱼怪尖叫一声,触角一齐向七叶砸过去,七叶脸上的笑愈发深了一些,张开嘴凝聚起黑色妖光。 “嘣”的一声巨响,海浪飞溅,熟悉的身影持剑挡在她身前,身姿卓绝,白发飞扬。 七叶吓了一跳,看清是方壶,立马偃旗息鼓,收了獠牙,眼皮子耷拉下来,“不用上神帮忙,我自己能杀她!” 方壶和没听见一般冲进张牙舞爪的触手里,风一般的身姿,不羁的笑容,妖怪的血和墨汁喷在他脸上身上。 七叶一边踩水一边嘟囔:“多管闲事,功劳全被你抢走了!” “七叶,还不快去通水眼。”第戎在空中向她喊话。 七叶急忙应了,向海底游去。 海底深处才是真正的黑暗无声,抬头,可以看到海面上有丝丝缕缕的阳光。她掐指念诀,灵力激荡开来照亮海底。 到处是黄色的海沙,她漫步在沙子上,有一种行走在在沙漠中的感觉,偶尔遇到几只深海鱼和海星,也是死的。 不久之后,海沙渐渐拢起,在前方形成一座巨大的沙堆,沙堆上悬着一颗暗淡的圆形石头。 “看样子这就是水眼了。”她上前仔细观察,“嗯...怎么才能让这石头转起来?” 她对玉石轻拍两下,玉石下的沙堆里冒出几个气泡,她会心一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沙子埋住了,于是随手一挥,沙堆被掀开。 咔擦一声,玉石慢慢旋转起来。 七叶笑着一拍手,“大功告成!”刚要转身离开,却见那玉石转的越来越快,像失控的野马一样,周围的海水迅速被吸进水眼里。 七叶脸色一变,急忙施展灵力向海面游去,奈何游了半天,不但没前进,反而不断被往后吸引。 此时从海面上看,西海中央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妖兽的尸体被吸进去。 “七叶!”第戎刚想下去救人,却见方壶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漩涡之中。 第24章 西海大皇子 七叶拼着一口气马上就要冲出海面,却听到方壶的叫声:“小茶——!” 看他正超自己游过来,她条件反射想逃走,加快速度划水,却没注意到一只鱼妖的尸体卷过来,刚好砸在她脑门上。 “啊!”嘴里的避水珠被撞出,她猛吞几口海水,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卷进海底。 七叶闭着眼睛无奈的想,堂堂妖神被水淹死,七夜花一族的脸要被她丢尽了... ... 这时,一团柔软附上她的唇,为她度了口气。 七叶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方壶近在咫尺却有些可怖的脸,呜呜叫着,一把将他推开,手脚并用向海面划去。 可划着划着,她觉得有点心慌,回头见方壶闭着眼睛,随着那些海妖的尸体向海底沉下去,他本来就重伤未愈,今天又接连战斗,恐怕已经灵力耗尽。 七叶沉默的看着他,如果此时让他死在这里,五仙山的事就会永远变成秘密,不再被人知晓,如果...如果...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小院,明媚的阳光下,她靠在他的身上,笑着看他刻着手里的木剑,岁月静好。 “啊啊啊——!”七叶无声呐喊,无奈的向水底游去... ... 许久后,七叶抱着方壶游出水面,西海已经变得风平浪静,天色也昏暗下来。 “伯伯,方壶上神力竭晕倒了,我好不容易将他救上来”七叶笑着向第戎邀功。 “我没事。” 七叶一愣,僵硬的侧过头,见怀里的他眼神清亮,容光焕发,哪里有点力竭要晕倒的样子。她急忙松开手,心底有些生气,“是我误会了,上神没事就好。” 第戎问:“你真的没事吗?” 七叶飞回第戎身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方壶垂下眸子从水中冉冉升起,天边霞光璀璨,将他修长健硕的侧身笼罩在金黄色的阴影中,雪白的长发随风翻转。 七叶看他沉默的样子,心快跳起来,“伯伯,事情也办完了,咱们先走吧。” 第戎点头。 “慢着。”方壶抬头,眼中映着霞光,“七叶,我有话想问你。” 耳边海浪涛涛,风声萧萧,七叶眼神转向别处,心渐渐沉向海底,如果方壶认出她,将过去的事说出来,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宝儿,竟然是你!”白衣飘飘的男子踏着浪花而来。 七叶循声望去,“墨涛?!” “你果然还记得我。”墨涛大步向她走来,白色锦衣沙沙作响,淡蓝色的长发随风荡漾,他握住七叶的手,一脸的怀念和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儿?” 墨涛微微一笑,柔美的脸蛋露出两个小酒窝,“我是西海大皇子,也是西海唯一的继承人,当然会在这儿。”他刻意把唯一那两个字说的更重些,想引起七叶的注意,没想到七叶眉头一皱,反倒有些不高兴。 墨涛心一慌,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 方壶冷声说:“你这西海唯一的继承人当的真够淡定,外面打的热火朝天,你现在才出来?” “你是何人?胆敢随便插嘴。”墨涛不认得方壶和第戎,羞恼又怨念的看向七叶。 想说的话已经被方壶说了,七叶没了火气,只能用眼神安慰他一下,“墨涛,我身后这两位,左边这位是第戎上神,右边这位是方壶上神。” 墨涛一听,变了脸色,急忙上前行礼:“小仙有眼无珠,不识两位上神大驾,方才说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第戎见这大皇子审时度势的水平倒是一流,方壶又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只能代为客气两句。然后对七叶嘱咐:“七叶,西海女君失踪,我们得往西海行宫走一趟。” “是。”七叶惊讶的看向墨涛,墨涛苦涩一笑。 “方壶,你如何打算?” “我回上神府。” 听他要走,七叶总算松口气。 “七叶上神。”方壶像被微风吹起的蒲公英缓缓飘到她面前,一把将墨涛推开,牵起她的手,将一枚红白相间的石头放在她掌心,“这个你收好。” 七叶紧张尴尬的看着手心里的石头,无名指微微颤抖。 “你手怎么了?”方壶抬起眸子看她,七叶收回手说:“没事,就是碰了一下。” 墨涛急忙过来将方壶隔到身后,仔细瞧她的手说:“怎么伤的?这得赶紧上药才是。” 第戎说:“方壶,你若有事随时来找我。” “嗯。”方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脚下轻点闪身离开。 水族行宫深处海底,终年不见日光,到处都悬挂着明亮的夜明珠,五颜六色的鱼灯,绿莹莹的海草,随着海里的暗涛,各种光亮彼此渗透梦幻迷离,盯得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两名蓝衣侍女提着白色的贝壳灯笼在前面领路,拱形长廊爬满绿油油的海草,长廊外一池碧水,雾气氤氲,水面上飘着几朵白莲。 方壶走后,七叶乐得轻松,墨涛牵着她的手走在第戎后面,眼里满是笑意,“我得带你们四处转转,宫里好看的地方很多。” 七叶看看四周没见到一个人影,“不过你这宫里好像没什么人呢。” “母亲向来冷性孤僻,深居简出,宫女侍从都很少,自然要冷清一些。” 七叶点点头。 第戎说:“墨涛,我直接去密室,你带七叶去上药休息。” “是。” 走出长廊,墨涛沿着岔路离开,七叶疑惑的问:“什么密室?和你母亲失踪有关吗?” “嗯,母亲失踪前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七叶说:“那我也去看看。” “不急,我先带你去上药。” 七叶被安排住在了芳香园,墨涛说这里房间布局好,院子景色好,离他的寝殿也很近。七叶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 墨涛搬个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一手捏着她的指尖,轻柔仔细的给她上药,七叶也好奇的凑上去瞧,因为从外表真看不出有啥毛病,就是滋滋的疼。以前她受了再重的伤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可这小伤竟然隔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收敛,好生讨厌。 墨涛抬眼看着七叶,美丽白净的脸蛋因为专注而越发的迷人,明亮清澈的眸子,高挺的鼻梁,饱满粉嫩的嘴唇,细长白嫩的脖子,他悠的想起过往,柔声问:“宝儿,听说你父母离开后,你一直一个人守在七行山?” 七叶随意的回答:“也不是啊,还有苌今呢。” 墨涛急忙问:“苌今是谁?” “我的丫鬟。” “哦...”墨涛松口气,接着给她上药,“我也是独自一人守在这西海,深知寂寞的滋味,不如,我去七行山陪你如何?” “不用,我一点儿也不寂寞。” 墨涛急了,“那你让我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我在东海就已经死了。如今再加上你解救西海的事,我怕是只有以身相许了。” “诶,怎么又扯到以身相许去了。”七叶十分认真严肃的对他说:“上次被你叫去仙界吃那顿饭,给我惹来了一大堆的麻烦事,我警告你啊,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尤其是上次吃饭那件事,跟谁都不准说。” 墨涛听她说着话,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方壶给的石子,有些生气的说:“我请你吃饭是为了报恩,光明大的为何不能与别人说。你说这些理由来搪塞我,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了吧?” 七叶一愣,顺着他的眼光看向自己手心里的石头,微微一笑说:“我忘了。”然后随手一扔,石头吧嗒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门口。 两个仕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水果点心,看到他俩额头对着额头坐着十分亲密的样子,掩嘴窃笑。七叶察觉到急忙收回手,严肃的说:“好了好了小伤而已,我们去密室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你母亲的下落。” “哦,也是。” 七叶被他淡淡的语气吓到,“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在乎你母亲的安危啊。” 墨涛嘴角挂着笑,“的确不太在乎。” “为什么?!” 墨涛将药瓶放到身旁的药匣子里,“因为她从未曾在乎过我...她的一生都沉浸在对我父亲绵绵不尽的仇恨里,而我偏偏长的像极了父亲。” 七叶闻言心下了然,安慰他说:“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还是西海女君,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她。” 见她安慰自己,墨涛心里温暖又欢喜,“好,我带你去密室看看。”说完,他牵起七叶的手向殿外走去。 七叶跟墨涛来到西海女君的密室,里面空间狭小,只容四五个人背贴着背站着,四面灰黑色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整齐划一的异形文字,看的人头皮发麻。 第戎正站在墙壁面前,指尖沿着文字轻轻滑动,感受少许的灵力残留。 七叶仔细观察墙壁上的文字,眉头深深皱起。 墨涛见她神色有异,“你认得这些文字?” 七叶低声说:“不认识,但是见过。”回头,见墨涛正希冀的看着自己,解释说:“一些高阶咒术,都是用这种文字写的。” “就像血袭术?” 七叶神色一顿,“对。” “那我母亲不会也用了血袭术?” 见他漂亮的脸蛋变得煞白神情担忧,七叶量他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自己的娘再不好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于是安慰他说:“放心,不是血袭术,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嗜血的术法。” “那就好。” 第戎站直身子沉声道:“这些是打开异界的咒文,而且...不是一个人写的。” 墨涛惊道:“怎么可能,这间密室只有我母亲在使用,而且不让外人靠近。” 七叶闻言心里浮上一层阴霾,异界——据说宇宙中,除了已知的仙,魔,人界之外,还有几个未知的世界。自古以来不论什么事,只要牵扯到异界,准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偷偷在异界做坏事的禀皋;万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与七夜花一族作交易却中途毁约的九冥... ... “如果这些是打通通往异界隧道的咒文,那这件事就会变得很棘手。我们不知道女君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写下咒文的另一个人是谁,最重要的是裂缝在哪里,又是通向哪个异界?” “母亲不会做这种事!她虽然外表冷漠可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违反天规的事。”墨涛急的眼眶发红,七叶看他要哭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劝。 第戎站在密室中央,两手同时触碰两面石壁,问道:“这座密室是什么时候建的?” 墨涛拱手道:“回上神的话,从我记事起便有了,具体什么时候小仙也不知晓。” “那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墨涛一愣,眼中闪过痛处:“小仙刚出生不久,父亲就带着女子私奔了。” 七叶闻言突然灵光一闪,“伯伯,你的意思是这些咒文,是墨涛的父亲写的?!” “对。”第戎仰脸看向屋顶,“我听到的也只是传言,五百多年前,西海水君敏赫到人间游历,救下一女子带回行宫。后来,他想纳这女子为妾,西海女君不准,他便一气之下带着女子私奔,至今下落不明。” “好奇怪。”七叶忍不住问:“他是水君想要纳妾,即使妻子不准,也没有必要离家出走吧。” 墨涛难过的说:“是的,母亲虽然不准,但父亲执意要纳妾,她也是阻拦不了的,没想到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话,竟将父亲骗走了。” 第戎思量一番之后,打发墨涛和七叶先出去,自己留在密室里研究咒文,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墨涛泪光盈盈的走在七叶身边,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她的,七叶最受不了哭哭啼啼的男人,可人家确实是遇到不好的事,厉声制止不太好,七叶只能捧起他的手,轻拍着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问题出现了必须得去解决,哭,不能解决问题。” 墨涛回握住她的手,神情款款的看着她,“宝儿,你的一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只是,如果我的父母真成了私通异界的大恶人,我以后如何在这仙界立足?”他凄然的停下脚步看看华丽冷寂的庭院,“恐怕连这行宫我都没资格待下去了。” 墨涛垂着头,七叶凑过去,从下至上瞧着他,微微一笑,“你想的严重了,伯伯刚才也说了,那些咒文不一定就是用来打通裂缝的,还有可能是用来封堵的。” 墨涛看她腆脸的样子,心扑通扑通快跳起来,“嗯,知晓了。宝儿,如果我在这西海真的没有容身之所,你肯不肯收留我?” 七叶想想,说:“行啊,我正好缺一个传音使者。” “嗯。”墨涛感激的点头。 “对了,那传音使者是做什么的?” “看大门的。” “... ...” 当晚,七叶睡到半夜突然被手指痛醒,她起身盯着指尖看半晌,拇指用灵力轻敲指尖,发现灵力根本无法注入,整根指头麻木的像与身子脱离了一样。她叹口气,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25章 石室的秘密 “咚咚。”响起敲门声。 “谁?”没人回答。 七叶随手拿起一件长衫披上,走到门前。 “谁呀?”房门被推开,白色清隽的身影站在门前,挡住屋外五颜六色的光晕。 见是他,七叶忍住想立即关门的冲动,微笑行礼,“拜见上神,不知您这么晚过来,有何要事?” 方壶的容貌已恢复如初,背着光亮雪白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五官深邃清隽。熟悉的脸悠的勾起一些复杂的情绪,无谓的回忆。七叶想他今日回去也许是为了吃药,然后再回来,是为了找她麻烦。 “随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七叶见他自顾自的向池塘那边走去,想了想提步跟了上去。如果真被认出来,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说的话也终究要说明白。 夜里的池塘和白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水中的光影颜色更深一些,水平如镜,倒映着七叶和方壶的身影,七叶坐在水池边,脚尖轻点水面,方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学着她的样子坐下。 七叶看他一眼,然后故作轻松的看向水里悠悠浮动的白莲。方壶静静的看着她,这张美丽的容颜上,没有任何小茶的痕迹,如果不是灵魂碎片出现反应,他觉不会把她误认作她。 “上神到底有何事?” 听她问起,方壶伸出手说:“把手给我。” 七叶狐疑的看着他,“干嘛?” 方壶严肃的看着她,她也严肃的看回来,小茶是怯懦的,从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不敢与他对着来。 “我知道治好你手指的方法。” “是吗?”七叶眼睛一亮,急忙将手递给他,“怎么治?”方才她还为手指的伤发愁,没想到转眼就有解决办法了。 方壶嘴角上扬,至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很单纯。他捏住她的手指,吧嗒含进嘴里。 七叶倒吸口凉气,“啊!你干什么!”指尖被他吮吸,七叶全身发麻,伸手去掰他的嘴,却被他反握住,“放手!不是,放嘴,不是,把嘴张开!” 见他没反应,还吸允的很认真,七叶慢慢露出獠牙想咬他,却对上他执着低沉的目光,她有点胆怯,忽然觉得手指好像没那么疼了。 七叶强忍着指尖异样的感觉,警惕的看着他,一会儿后,他将她手指拿出,猛地朝池塘里吐了口黑血,一手捂着胸口,很痛苦的样子。 七叶动动无名指,虽然还有点麻,但是已经不疼了,“您没事吧?” 方壶深吸口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中了蛊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蛊毒?!” 看她惊惶的样子与小茶无二,大眼睛忽闪忽闪,倒映着五彩的水光,“难道是那个城主干的?” 方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十有八九,魔族最擅长也最喜欢使用蛊毒。” “听说魔族的蛊毒很是厉害,多亏上神出手相助,否则会变成大麻烦。” 本来以为只是通个水眼而已,挥一挥手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想到牵扯到西海女君的失踪,又是异界又是蛊毒。她失神的看着指尖,突然好想回家看看她藏宝库里的宝贝们,听苌今说仙界的八卦。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七叶抬头见他眸子里映着五彩水光,神色暧昧不明,“上神,我...” “叫我大人。” 七叶咯噔一下,将肩膀上的长衫紧了紧,笑说:“上神今日对我的态度很奇怪。虽说我们有过婚约,但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我们也再没见过,今日您喊我小茶,莫非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吧?” 见方壶垂着眸子,似乎在认真听,她的底气也更足了些,声音也大了点,“我是七叶上神,掌管西北七行山的妖神,希望您不要认错。” 方壶沉默了一会儿,说:“嗯,我知道。” 七叶点头说:“那就好,多谢您治好我的伤,不过西海的事可能牵扯到百足界,您最好还是不要管了。” 方壶起身,白色绣着金色凤凰花纹的锦衣发出沙沙声响,“百足界...是宪帝掌管的地方。” 七叶说:“嗯...宪帝和我们七夜花一族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如果需要去异界,他一定会找茬的。所以,您没必要牵扯进去。” 方壶没再接话,摸下她的头说:“回去好好休息。”然后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七叶呆了一会儿,想他今晚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对她应该只是怀疑。也是,小茶的肉体已经被烧尽,灵魂也已经回到她这里,方壶应该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小茶。 七叶轻叹一声,“看样子耍赖皮是最好的方法。”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外衫,徐徐往回走,海涛哗哗荡漾,不停的敲打着行宫的结界,她突然回头看向池塘边,一脸懊悔的样子,“坏了,忘记让他不要提交易的事,否则我这帝君是做不成了。” 右手无名指蓦地想起他嘴里的温度,七叶边走,边将手指在裙子上蹭来蹭去,蹭来蹭去。 事情果然朝着最坏最复杂的方向发展。 第戎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清早,立即就把七叶和墨涛叫过去。他俩在半路遇上,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密室所在的沸腾园走去。 墨涛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她,“我知道你的体质是会饿的,特意命人给你做了早点。” “谢谢。”七叶感激的看他一眼,接过点心囫囵放进嘴里,两腮撑的圆圆的,看起来像正吃东西的松鼠。 墨涛甜蜜的笑笑,抬头看向回廊外面,脸立马沉下来,“那个方壶上神怎么又来了。” 七叶鼓捣两腮循着他视线望去,见第戎和方壶正面对面说话,神情严肃紧张,不由得加快脚步。 “伯伯,方壶上神。”七叶上前行礼,墨涛行礼之后紧贴她身边站着,不想给那个方壶上神留一点地方。 “七叶,因为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详细情形等到了百足界之后再说。” 听说要去百足界,七叶立即严肃起来,“好,您说。” 第戎看向墨涛,“密室里的咒文,原本都是你父亲西海水君敏赫写的。至于另一个人,就是你的母亲西海女君。不过按照灵力轨迹来看,敏赫是想打开裂缝,而西海女君是想堵上裂缝,但西海女君的咒术写到一半突然停止了。” 墨涛问:“为何会停止?” 第戎感激的看了方壶一眼,“多亏了方壶在这儿,这些高阶咒术都是从上古时代传下来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早已失传。比如说要想堵上裂缝,施法者必须沿着裂缝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七叶惊的呼吸一窒,“走到另一头...裂缝合上,那还怎么回来!” 墨涛急道:“上神的意思是说,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七叶安慰的拍拍他肩膀。 方壶看着七叶放在墨涛肩膀上的手,沉声说:“还不知道情况,不要妄自论断。” 第戎说:“是啊,很多事得到了那边之后才能明白。”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七叶说完感受到方壶的目光,见他左手向身侧慢慢抬起,四周卷起灵力风暴,白衣翻飞,长发飞舞,白色的眸子发出蓝色荧光。 七叶正在脑中勾勒百足界的样子,突然见他抬起的长袖上赫然多出几点血迹,心一颤,急忙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喊:“你疯啦,快住手!伯伯,快帮我按住他!” 只不过去趟异界而已,为什么要用血袭术,会被吸干的!七叶顶着狂风,翻起他的袖子一看,没有伤口... ... 原来,不是血袭术啊...她在风中凌乱,回头见第戎和墨涛正好奇的看过来,突然有了想闪身回七行山的想法。 她满脸通红,没有勇气抬头看方壶的目光,好整以暇的放开他的手,耳边听到闷闷的嗓音:“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左手握紧一转,咔擦一声,雾气腾腾之中凭空出现两道白玉石门,门上刻着复杂神秘的红色花纹,红光粼粼。 七叶正在惊讶,耳边又听到他的声音,“异界从上古时代就存在,父神也曾叮嘱我们不要随便进去,但他将开启异界之门的咒术传给了我们。” 七叶耳朵一麻,急忙跑到墨涛身前说:“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去异界接你母亲回来。” 第戎说:“他不能去。” 七叶问:“为什么?” 第戎白了一眼她还没完全恢复的红脸蛋,对墨涛解释说,“至少要上神以上的灵力才能进入异界,你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第戎说的很果断严肃,墨涛只能咽下想去的心思,默默点下头,握住七叶的手说:“宝儿,这次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进去之后,务必小心。” 七叶笑着拍他肩膀,“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母亲救出来!”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灿白刺眼的亮光,第戎领先走了进去。七叶站在门前,笑着对墨涛摆手,对身后的方壶小声嘟囔,“我和伯伯去就行,上神就别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腰一紧,被方壶抱着飞进门里。他们刚进去,大门轰然合上消失无踪。 第26章 前往百足界 周围尽是白茫茫的光流,七叶看着眼晕干脆闭上眼睛,回想起她的父亲章珩上神曾提起过的异界。 【二宝,有空为父带你到异界看看,那里有长着八条腿的怪兽,会喷火的鸟怪,那里的人全身都长满黑色长毛,为了方便行动,他们会把身上的毛编成辫子,跑起来迎风招展,十分好看。】 这就是异界在七叶脑海里的印象,比起外人说的恐怖,她更相信父亲说的古怪。 “七叶,七叶,你怎么了?”第戎见她自从到了百足界之后一直在愣神。 “没什么。”七叶呵呵一笑,眼前的景象和父亲说的完全不同。 他们站在长满杂草的黄土小径上,两侧是由形状各异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峭壁,峭壁蜿蜒向前延伸,远处的视野变得狭窄绵长。天边挂着一轮黑色的太阳,发出淡紫色的光。七叶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到体内的灵力被慢慢蒸发,消散在空中。 “这儿就是百足界?”她喃喃自语。 “是。”方壶背着手站在她身后,看她好奇却又安静的走到石壁前,手轻轻抚摸上面深浅不一的纹路,侧脸专注又美丽。 “方壶,那座山就是百足界的灵力中心吧?” 方壶顺着第戎指的方向看去点头说是。 第戎指的那座山十分遥远,在淡紫色日光的照耀下,只能看到淡淡的影子,形状看起来像地表爆炸喷涌出的一朵巨大的冰凌花。 七叶脚下一蹬飞向半空,一道道土黄色的石壁像攀附在地上的巨龙向这个世界的灵力中心汇聚过去。不过除此之外,她没看到其他活着的东西,“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方壶回答:“听父神说这里曾有一些精灵,不过都灭绝了。” 七叶闻言觉得很可惜,或许那些精灵长的就和父亲说的一样。 第戎徐徐向前走,“现在这里到处都有宪帝的灵力痕迹,估计他是把这里当成自己修炼的地方了。” 七叶低头看他们,“伯伯,我们先找到裂缝出口,把西海女君救出来再说吧。” “好。”他们三人向百足界深处飞去。方壶看着前方,长发飞舞,侧脸严肃英俊,“方才墨涛在场,有些话我没有说。” 七叶飞在中央,听方壶语气严肃,心底有些不安。 “这件事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西海女君如果想封堵裂缝,那是好事,没必要瞒着其他人自己偷偷去做,而且她的咒文只写了一半,没有结尾,这样是无法完全封堵裂缝的。就像第戎刚才说的,只有上神才能进入异界,灵力不够,被这里的鬼日照射,会灵力枯竭而死。” 七叶朝天上看去,太阳的中心黑暗深邃,看久了感觉自己要被吞噬了一样。 方壶手伸过来挡在她眼前,“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嗯,知道了。”七叶扯扯嘴角,偷偷往第戎那边靠靠。 第戎接着说:“所以,西海女君即使顺利走出裂缝,也活不了多久。” 七叶心里也开始打鼓,“现在多想无用,我们得先找到裂缝入口才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不如我们分开找吧?” 第戎说:“也好,分开找更快一些,找到后记得及时通知其他人。” 七叶应声见第戎和方壶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离开,她心下一喜,加快速度向前飞去。 土黄色的石壁,蜿蜒的小径,稀稀落落的小草,七叶飞了很久,看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景色,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裂缝入口一般隐藏在异度空间中,就像绿色的虫子趴在树叶上,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这样下去别说救人,就连裂缝入口都很难找到。 “咔咔。” 七叶听到细细的声响,低头见一处石壁上有石子滚落下来。很正常的情景,她却觉得有些奇怪,回身向那石壁飞去。 神仙会通过阴阳八卦补测吉凶,妖怪对这些并不擅长,但它们有野性的本能,可以“嗅到”即将发生的危险或不寻常的状况。 “这里好像有古怪。”七叶拍拍面前的大石头,突然用力一击,石墙轰然倒塌激起一团沙土。七叶捂着口鼻后退几步。待沙尘散去,她上前仔细观察,“嗯?难道我感觉出错了?”眼前除了一堆乱石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刚想离开,见方壶徐徐的飞过来落在她身侧,他看了眼倒塌的石壁问:“你在干什么?” 七叶背起手挺起胸脯,“刚才觉得这里有些异样,不过好像是我弄错了。”她说完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发现方壶跟了上来。 七叶驻足回头一笑,“上神不是去那边吗?”她指了指他身后。 方壶眼神落在她指尖,眉头皱起,七叶急忙把手缩回去扯扯嘴角,然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您怎么了?”她被逼的向后退,他眼神灼灼,像小山一般压过来。 “不要动。”方壶轻喝。 七叶吓得停住脚步,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身后,“啊?怎么了?我身后有什么?”七叶想起父亲说的话,眼睛越瞪越大,既紧张又兴奋,“是八条腿的怪兽还是火鸟,难道是长毛怪人?”方壶停在她面前,胸膛已经快贴到她脸上了。 “这里没有长毛怪人。”方壶戏谑的看了她一眼,“只有裂缝入口。” 七叶一惊,见他伸手一抓,身后的空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周围的小径,石壁像倒映在水中的影子荡漾碎裂,慢慢现出黑褐色的水晶石面。 “咔咔,咔咔...” 七叶又听到那个响声,喃喃道:“就是这个响声,我的感觉果然没错。” 方 壶伸手将她拦在身后,他们都没想到入口会如此之大,隔了很久才完全显露出来。 黑褐色的水晶圆盘悬浮在空中,带着瑟瑟阴风,上面都是密密麻麻,复杂又诡秘的花纹雕刻。圆盘的中央是巨大的黑色龙头。鬼日的光线照射在上面,没有反射出五彩光芒,反而升腾起白色雾气。 “嗯...这就是裂缝的入口了,不过这龙头...”方壶话说到一半,龙头好似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呆滞的看向他们。 七叶心一痛,难以置信的问:“西海女君?” 龙眼慢慢转向七叶,深蓝色的眸子划过一丝神采,不知从那里传来缥缈的声音:“你们是?”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七叶急忙飞上前去,手触碰到龙皮之后眉头一紧,“上神,她的身体已经开始石化,灵力也所剩无几,我们得赶紧把她救出来。”说完,她开始看龙身和裂缝的结合处。 西海女君的眼中闪过迷茫,“救我?不知两位是谁,为何会知道我在这里?” 方壶说:“墨涛向第戎提起你失踪的事,我们受他所托来救你出去。” “墨涛。”听到墨涛的名字,龙头动了动,笨重已经石化的皮肤发出咔咔的响声。 七叶说:“别动,伤口会加深的。” “那我夫君打开裂缝的事天界已经知晓了?” 七叶叹口气说:“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们来异界的事,宪帝肯定会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追究到底。”七叶说着自己也觉得头疼,“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多谢你们,不过小仙不能离开这里。求您转告我儿墨涛,让他承袭君位作西海水君。” 七叶问:“为什么不能离开?墨涛还在等着你呢。”她说完对还站在地上的方壶说:“上神,她身体一部分已经和石壁连在一起,我们能把石壁打破吗? 方壶正在思考,听她问话抬起头说:“等等,我有事情要问她。” “女君,你是如何知道封堵裂缝的咒文的?” 七叶焦急的说:“先把她救出来再说吧,她灵力就要被吸干了。” 方壶慢慢升起,语气威严不容拒绝,“不行,如果不弄清楚冒然将她救出来,反而会害死她。” “哦。”裂缝的事她不懂,只能听他的。 女君说:“几年前我遇到一个魔族老者,他说魔族阴鸣山山顶的石板上有相关记载,我喜出望外,想方设法得到了那块石板,并按着上面所写的对裂缝进行封印,却没想到...”她声音哽咽一时停住。 方壶接着说:“你没想到那咒术只有半部。” “是。” 七叶问:“半部又如何?” “高阶咒术在中途是无法停止的。” 七叶手不由得收紧,女君深蓝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焦灼的脸,“女君,难道你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将裂缝堵上?” 女君说:“只有我留在这里将裂缝堵住,咒术才能永远持续下去,不会反噬也不会对现世造成影响。” 七叶沉吟一瞬,看向方壶,“您知道这咒术的后半部分吗?” 方壶嘴角轻扬,“知道。” 七叶刚要高兴,却听他说:“念下半部的咒文和你救出她之间有微妙的时间差,若是你在她念咒途中将她救出,照样会受到反噬。可若是咒术结束时,你还没将她救出来,她会随着裂缝一起消失” 七叶说:“那选前者,既然留下也是死,逃也是死,不如赌一把。只要我们控制好时间,一定可以将反噬的影响降到最低。” 七叶的眼神自信又坚定,嘴角还带着笑容。方才她怯怯的样子像极了小茶,可这时又完全不像,方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好,我通知第戎过来。” “嗯!”七叶见他施法通知第戎,她拍拍龙角说:“待会救你出来的时候身子可能会很疼,你得忍忍。” “嗯,这次真的多谢你们了。” 七叶笑道:“不用谢,龙宫里要是有什么神兵利器记得送给我两把就行。墨涛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方壶站在不远处施法通知第戎,突然脸色一变,“七叶,第戎出事了!” 第27章 险险逃出 “你说什么?”七叶惊惶的看着他。裂缝周围掀起一股阴风,将她额边的发丝吹向一边,紧紧贴在她脸上。 方壶飞至高处,两手在胸前交叠,旋转,打开,淡蓝色的灵力一圈圈激荡开来,“我找不到他的踪迹,连灵力痕迹都寻不到。” 七叶急忙和他一样,用最高阶的召唤术寻找第戎的踪迹,黑色的光圈飞过重重石壁,连隐蔽的石头缝隙,墙角的沙堆都没落下,甚至飞到异界的灵力中心。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感到了方壶说的那些已经灭绝了数千年的精灵的痕迹,却寻不到一丝丝第戎的气息,“不会的,伯伯不会有事。我们分头去找!” 方壶问:“西海女君呢?” 七叶眼眶一红,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方壶看向异界的灵力中心,那座隐藏在紫色日光下的,神秘的山体,“救西海女君你一个人足够,我去找第戎。” 七叶顺着他眼光看去,眼中满是惊慌,“伯伯在灵力中心?我听说每个异界的灵力中心都有异常强大的能量,一旦被吞噬就会......” “灰飞烟灭。”方壶声音淡泊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七叶震惊的看着他,心陡然提了起来,“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 方壶眼睛看着远处,“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七叶急道:“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你和伯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女君也走不出异界。” 方壶沉吟一瞬,走到她身前牵起她的手,说:“如果一炷香之后,我和第戎都没能回来,你用这咒符开门离开。”他边说边在她掌心画下咒符。 七叶心里又酸又痛,使劲抽手却抽不出来,怒道:“放手,我不需要这个!” 方壶的手指停下,深深的看着她,“七叶,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小茶。” 七叶的手安静下来,整个人变成一座深黑色的石像,他嘴角淡然眼神温柔,虽然在问语气却丝毫没有逼迫她的感觉。七叶突然觉得一直以来的隐瞒和逃避在即将到来的危机面前变得那么没有意义。说到底,她还是欠他的更多一些,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告诉他吧,只是一个事实而已,就当是报答他。七叶闭上眼睛说:“方壶,我......” 远处突然传来轰炸声,震的七叶脑中嗡嗡响,意识涣散。 “七叶,七叶!”方壶抓住她肩膀大喊几声,七叶猛然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他,“刚才怎么了?” 他们一起看向远处,紫红色的山影中间出现一个白色光圈,光圈中央有个小黑点。 七叶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东西?” 无风寂静的异界突然刮起风来,草叶摇动,石子不停的翻滚,它们的方向都指向灵力中心。 方壶沉声说:“那是灵暴之眼,中央的黑洞会将所有东西吸进去,这个异界要消失了。” 七叶心一颤,“伯伯!伯伯还在那里!”她尖叫一声刚要冲过去,被方壶拦住,“你去救西海女君,我去找他,时间紧急咒术的下半部我会用灵力告诉她。” 七叶惊恐无助的看着他,两眼通红。 “相信我,快去。”方壶轻拍下她肩膀,化作一颗流星,向灵暴中心飞去。 七叶前冲几步,茫然的看着那点流光,“伯伯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我还没告诉他实情。”她不停的安慰自己,飞回女君身边。 “上神,到底发生事了?”女君惊慌的问她,狂风呜呜作响,将泥沙碎石都卷了起来 七叶不停的用灵力击打水晶石壁,皓月刀砍下去连个刀印都没留下,“我没时间解释,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石壁敲不破,我只能把你从裂缝里拉出来。你有没有听到方壶的声音?” 西海女君说:“听到了,他将咒术的下半部分全都告诉我了。” “好。”七叶张开双手,灵力凝聚成黑色丝带喷涌而出,紧紧缠在龙头上。她将丝带一圈圈缠到手上,待固定好之后,大喝一声用力一拉。 西海女君痛哼一声,她身子一寸一寸脱离裂缝入口。 灵暴的力量越来越强,脚下大地轰隆作响,出现数道裂缝。 狂风卷着泥沙吹的她睁不开眼睛,随着龙身渐渐与裂缝脱离,咒术的反噬也越来越大,想将女君倒吸回去。七叶神经紧绷,手不停的颤抖,手里灵力结成的丝带已经被扯到极限,她顶着狂风,嘴唇颤抖着念诀想加固丝带,可每次抛出的灵力都被狂风冲散。 七叶觉得自己像是在和天地拔河,力量显得单薄又渺小。她看着马上就要断掉的丝带,被狂风卷起向前翻滚的巨石黄沙,突然觉得很绝望很不甘心,她答应墨涛要将他母亲救回去,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她一咬牙,幻化出本体,黑色晶莹的花瓣向前翻飞,红色花心喷出数条花蕊,紧紧缠住龙头继续向上拉。 西海女君也感到这个世界要崩塌了,老泪纵横的喊:“不要管我快走!” 七叶没有回答,将花蕊缠的更紧一些,“我一定能把你救出来,他们也会回来的。”风沙像刀刃刮过她细嫩的身体,七叶痛的痉挛,花蕊不停的颤抖,一根根缩了回来。 体内的灵力快要枯竭,身体痛的麻木僵硬,七叶就是不肯放手,她看着昏黄的天空慢慢合上眼睛。 【方壶,伯伯,你们快回来,回来帮帮我。】 “小茶,你做的很好,放手吧。”七叶张开眼睛,见方壶站在她身侧,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周围狂风呼啸,风沙走石,但他的怀里很安静,像他们曾住过的那座小院。七叶收回花蕊,两只叶子扒在他肩膀上,用花瓣蹭他的颈间。 “方壶,裂缝有问题!”第戎在后面喊。 “第戎,你带她们先走!”方壶两手抓住龙角,用力一扯,西海女君终于脱离裂缝。 “嘣!”异界中央传来沉闷的响声,百足界轰然肢解,黑洞骤然扩大,朝他们奔涌过来。 得赶紧离开!七叶在心里呐喊。 方壶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将七叶从身上扯下来,摸摸她的花瓣和叶子,肉肉的很滑嫩。 住手!乱摸什么!七叶身子一抖刚想咬他,却被他扔了出去。 啊——!七叶尖叫一声,在风中转几圈一头扎进第戎的怀里。 第戎抱住七叶,拉住西海女君,冲进结界之门。 等等,方壶呢?他还没进来! 大门轰然合上,白色的身影同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一同被关在大门后面。她呆呆的看着白光的尽头,疑惑又迷茫,白光快速流淌,此时她正在第戎的怀里,那个抱着她来的人在哪里? ... ... 小茶死后第七天她才苏醒过来。苌今哭着扑到她身上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娘娘,你魂被撞那儿去了,奴婢到处找都没找到!”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冲到藏宝库,发现桀骜不驯的赢镇终于服服帖帖的被她握在手里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的持剑狂舞。小茶留下的那些感伤在她心底像偶尔飘过的云彩,还来不及去回味就消散了。 所以当听说方壶冲进祭火里下落不明时,她觉得应该是献祭出了问题,虽然替他惋惜但也没当回事,后来仙界接二连三出现方壶为了个凡人女子怎样怎样的传闻时,她感到很疑惑也很生气,这算什么?没出事的时候,那叫小茶死气白咧的缠着他,出事了,叫他为小茶冲入火海。什么事都是他对,他高高在上逞英雄,他想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最后背黑锅的是她。七叶渐渐对他有了芥蒂和不满,仙界的传言越多,她心里就越不舒服。 可是时间久了,流言蜚语总有平息的那天,七叶也过上了太平日子,直到五百年后,他再次出现。他越是对她小茶小茶的叫,越是为她做事,她越是觉得厌烦和愤怒。 所以当她看见他冲进裂缝的时候,她气的心在火中烧,发誓等再见到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他骂醒,情种不是他这么做的! 第戎抱着七叶和西海女君飞出结界门刚落地,听七叶十分压抑的说:“伯伯,你为什么把他留在那里?” 第戎低头看她脸色苍白,神色愤怒又憔悴,“裂缝出现问题,他必须留在那儿把裂缝重新封印上。” 七叶抬起眼睛问:“怎么封印?” “应该是故技重施,从异界的那头开始封印,穿过裂缝回来。” “好,我知道了。” 墨涛正欣喜若狂的向他们小跑过去,“母亲,宝儿,第戎上神。”他话音刚落,见七叶突然转身向行宫外飞去。 他从第戎手中接过母亲,见她虽然昏迷,但没有性命之忧,总算放下心来,“上神,宝儿她去哪儿了?” 第戎背着手,想了想说:“她可能是想去看看裂缝封印的怎么样了吧,你带女君去好好休息。” 墨涛应声离开,心里却开始计较,在方壶上神领先他一大步的前提下,他该如何做才能离宝儿更近一些。 经历水眼被堵和大漩涡之后,西海水底已是一片狼藉。不过万物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眼前明亮又生机勃勃的水眼,预示着灾难已经过去,西海很快会恢复如初。 七叶按着第戎说的那几个地方找,终于在水眼附近找到裂缝入口。 黑色水晶圆盘躺在厚厚的沙地上,七叶在亭亭立在上方等了很久,直到卷起的泥沙都沉淀下去,海水重新变得深蓝透彻。 “早知道问伯伯封印得需要多久好了...”怒气过去,心底泛起不安和惭愧,她想起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像刀子一样的风沙,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异界消失之前顺利走出来。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方壶是为了帮她才去的异界,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脸再做什么帝君,干脆余生去给他守坟好了。 她正胡乱想着,下方的水晶石壁突然合上,激起一团浮沙,七叶呆呆的看着脚下,沙面上没留下一丝痕迹,又看向四周,没有方壶的身影,她眼眶一红,心底飘来一层薄冰,凉凉的。 七叶围绕着水眼,一圈一圈的划水,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四周, “方壶上神,你回来了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传播不了多远,干脆闭上眼睛,屏息静气,用神识寻找他的踪迹,可许久之后,终究什么都没找到。 七叶冲出海面,西海漫漫无边,碧波荡漾,远处可见几座岛屿的影子。她踏着水波四处寻找,还是没找到他的踪迹。她急的两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方壶,你在哪儿!听到回话!”微微颤抖的喊声迅速被海浪吞噬。 “不行,他一定是出事了,伯伯,得伯伯想办法救他。”她快速往西海行宫飞去,泪眼婆娑,她心底真真恨死这个男人了,全天下最讨厌的就是他!可他偏偏像那件穿了便脱不掉的锦衣,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虽然不懂什么是爱情,但从小看到过很多父亲对母亲疼爱照顾,舍身相护的情景,她知道自己这是欠了永远也还不上的情债了。她冲进行宫,推开第戎寝殿的大门喊:“伯伯,方壶出事了,我们得去救他!” “七叶?” 七叶含泪呆站着,见方壶好好的和第戎坐在桌前,同桌的还有墨涛和宪帝。 第28章 非比寻常的关系 七叶与他们对看,沉默半晌。 呵,他倒是纤尘不染,干净清爽,长发齐整的连个毛刺都没有。再看他锦衣的花纹,不是原来那件,他还有工夫换衣裳! 七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气笑了。方壶将茶杯放到桌上,神情淡然,“我没事,不用担心。” 担心个鬼!七叶在心里怒喊,可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会被他们笑死。 墨涛眼神焦急的看过来,好似在问:宝儿,你竟然这么关心他? 没有啊,只是稍微有点愧疚感而已。 可是她现在说还有人信吗?七叶脑筋急转,嘴角挤出一丝笑来,“上神没事就好,七叶失礼了。” “哦...这就是阿祖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宪帝说的不紧不慢,声音嘶哑,乍一听很像黑山老妖。 百足界刚出事他就赶过来了,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老妖怪。七叶心想着,向宪帝拱手行礼,“晚辈拜见宪帝。” 第戎向她招下手,“过来坐吧。” 七叶过去坐在第戎和方壶中央,她其实不想坐在方壶身边,但是没得选,因为第戎的另一边坐着宪帝。 方壶倒了杯茶放在她眼前,七叶垂着眸子说了声谢谢。 宪帝哼笑一声,“七夜花,阿祖的女儿,血统不一般做事果然也不一般。你娘当年能为个老太婆把天界给砸了,你毁个异界也没什么大不了。” 宪帝手里滚着两颗墨绿色的水晶球,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灰黄色长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他灵力高深,却顶着一张干瘪瘦削的老头面孔,眉眼上挑,颧骨很高,看起来就是个不太好相与的人。 仙界起初对妖的存在持一种鄙夷,排斥的态度,认为妖由欲念而生,属异类,当灭尽。 后来七叶的母亲阿祖上神为了证明妖和神仙,人一样,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默默为仙界人界付出了许多,又和章珩上神成亲,生下两个带有仙,妖两族血统的孩子,总算稍微扭转了天界那群老顽固对妖的看法。 可其中也有从始至终都不愿改变态度的人,宪帝就是其中一个。 七叶端坐着,桌下的两手越握越紧,关节泛白。她如果做错事可以接受任何惩罚,但不允许别人连带着奚落她的母亲。虽然这种事她已经遇见过太多次,从小到大,她每次犯错,总能听到别人说她的母亲,说七夜花的不是。 可她再生气,宪帝的地位和辈分都比她高,她身为晚辈只能尽量压制自己的火气,说:“宪帝此言差矣,我们这次去异界是为了救西海女君,灵力中心爆炸还有裂缝出现问题都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怎么能说是我毁了百足界呢?” 宪帝瞥了她一眼,滚着水晶球的手停下,拢在袖子里,“你不用与本皇狡辩,我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身为帝君,属地里发生私通异界这等恶事,你本来就难辞其咎。而且你知道事情真相之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仙界,去异界之前更没有通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七叶轻抿口茶,入口苦涩带着心都有些苦了,“我只是想救人。” 自从上一任天地共主五方天神在天魔大战里身归天道之后,天界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继位者,便由天界五位资历较老的上神一同掌管,宪帝就是其中一位。 第戎虽然也是五帝之一,但是他掌管的是阴司和战争,在这件事里他没有发言权,而且说多了反而会有包庇的嫌疑,对七叶不利。 墨涛更是个低阶小仙,本来连与宪帝同桌的资格都没有。 “救人?唔嗯......”宪帝一手搭在扶手上,抬起眸子静思,“西海女君包庇丈夫赫敏的罪行,私自封堵异界,本就罪无可恕,你为了个救她一个置现世无数生灵于不顾,你这孩子的心眼,很坏啊。” 他的指责好像句句都是对的,让无法反驳只能承受,甚至还得背上私通异界的嫌疑。七叶盯着宪帝那双像乌鸦一般漆黑贼精的眼睛,心底的委屈愤恨像火山爆发一般喷涌出来,“你...” “宪帝,尝尝这杯雨花茶。”方壶突然起身,端起茶杯递给宪帝,大半个身子将她挡在后面。 “呵呵。”宪帝客气的笑笑,起身接过茶,“方壶上神亲自为我泡茶,荣幸啊,荣幸!”他抿了一口,脸色一变。 方壶淡然的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 宪帝也是处变不惊,放下茶杯说:“上神的茶妙的很,不知您和这丫头有什么关系。” 七叶疑惑又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方壶坐下温柔的看她一眼,说:“我们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七叶感觉背脊有一条蛇呲溜爬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宪帝说:“原来如此,那此事又得换个说法了。” 七叶心底不悦,如果方壶是拿他这个上古战神的身份来压制宪帝,结果会更加可笑,看起来她好像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却要背负更多的骂名,开什么玩笑,她宁可让妖界与仙界决裂也不会让七夜花一族受委屈。 谁知方壶却说:“不用,就事论事就好。”他看向第戎说:“你说说在灵力之眼看到的情形吧。” 第戎眼中闪过笑意,说:“哪里有什么灵力之眼,只有个黑布隆冬的壳子而已。” “你说什么?!”宪帝的杯子磕在桌子上。 方壶脸色一沉,说:“你是说里面的能量石早就没有了?” 第戎点头。 方壶瞥向宪帝说:“父神曾说过,七个异界里百足界的能量最小,但是如果它爆炸也足以吞噬掉大半个现世。他的能量之眼更是极其危险的东西,宪帝你把它藏哪儿了?” 七叶听他用方才宪帝对她说话的语气反击回去,心里觉得好痛快。 宪帝顿时没了方才的强势,无奈的说:“我哪里敢动那个东西,准是又有谁打异界的主意!” 方壶轻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又复杂了。”他端起杯子喝口茶,这个角度,只有七叶能看到他嘴角狡黠的笑,当他再放下酒杯,那笑容又退了下去。 “那这次多亏了七叶。我们去异界之前裂缝已经出现异常,如果再耽误一会儿裂缝打开,异界能量照射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话锋一转,宪帝一下子成了没有守护好异界的主要责任者,还有偷走异界之眼的嫌疑,而七叶成了大功臣。 七叶在心底无奈的叹口气,这算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 ... 事情告一段落,七叶窝在屋里睡了一日两夜,期间听到有人敲门,她翻了个身装没听见。那人推开门,屋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花香,他没有进来,像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关上门离开了。七叶嘴里嘟囔几句,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过两日就是铸造大赛,灵珑镇愈发热闹,七叶和墨涛穿梭在人潮中,感受着热血又澎湃的气氛,五颜六色的灵灯从人群头上飘过,大晚上的仍然能听到叮叮当当敲打铁器的声音,炼铁炉冒着红彤彤的火光,将站在周围的各式各样的脸照的锃光瓦亮。 身边的墨涛悠的说了句十分有深意的话,“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刚和一场浩劫擦肩而过。” 七叶停下脚步,用扇子打下他肩膀,“诶呀,你变的有深度了。”她一身淡灰色长衫,长发像男子一样盘起来,用黑玉簪别上,看起来少了一分桀骜,多了一分儒雅。 墨涛穿了件深蓝色锦衣,腰束白玉带,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分男子的英挺。他闻言有些羞涩的说:“宝儿,其实你还不了解我。” 七叶微微一笑,指着身侧华丽店门上的招牌说:“好啊,今晚就让我好好了解了解你。” 墨涛看见那招牌脸一红,“等等,这里可是妓院。” 翡翠楼的老鸨迎上来,红色的丝绢从他俩脸上拂过,刺鼻的香味啊!七叶虽然很享受,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诶呦,这不是栾公子嘛!可是好久没见着您了。这位怎么称呼?” 墨涛皱着眉刚想退后,被七叶揪住胳膊介绍说:“他是我兄弟,姓魏。” “魏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吧?不要拘谨,屋里坐。” 七叶刚要往里走,被墨涛拉住:“不行,咱们不能进这种地方。” 七叶嘟嘴说:“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是来玩女人那就是妓院,你如果只是来看舞听曲子,它就是一茶楼。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自己进去了啊。” 七叶说完扒开他的手随着老鸨走进翡翠楼,墨涛抬头看着店如其名,完全由翡翠搭建的楼阁,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里面倒是和墨涛想象的没什么差别。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台上跳舞的女妖,腰细如水蛇,屁股翘一下像是能把房顶翘掉。 七叶和墨涛坐在二楼靠栏杆的桌子,楼下的情景一览无余。 七叶接过丫鬟端来的烤羊腿,呲溜咽了下口水,她见墨涛从进来就一直端坐着,喝着手里的清茶,眼睛落在她身上,不敢四处乱看。 她嘻嘻坏笑,指着远处大声喊:“你快看!” 墨涛果然中计回头看,一个身上几乎不挂的蛇精,正和个男子在角落里缠麻花。 墨涛急忙回头,苦笑不得:“宝儿,你饶了我吧。” 七叶见他满脸通红,不像是在装,“你真的没来过这里啊?” 墨涛气道:“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七叶急忙起身,用油腻腻的爪子拍拍他肩膀,讨好的笑笑,“别生气,其实我带你来这儿不光是为了看舞姬跳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七叶下巴指指楼下,说:“正好,已经开始了。” 楼下,台上舞姬退下,露出一面空白的翡翠墙,店里里人都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似得安静下来,纷纷朝那面墙看过去。 翠绿色的墙壁里面,浮现出一排排整齐的长方形亮片,每个亮片上都黑乎乎的写着什么。 待所有的亮片都浮出墙面,墨涛惊讶的说:“那上面写的不都是这次参赛者的名字吗?” 七叶两腮吃的鼓鼓的,“嗯,这里是第一时间公布参赛者名单和武器的地方。” 这时,楼下传来喊声:“我押魔族连戈大师夺魁三十个灵珠!” “我押妖界重舀夺魁二十个灵珠!” “押魔族姬发大师三十颗灵珠!” ... ... 七叶见墨涛责备的瞅着自己,嘿嘿一笑说:“当然,也是大家下赌注的地方。” 周围下注的人很多,但主要还是以魔族为主,妖界次之,仙族垫底。七叶可惜的摇摇头说:“天界已经好多年没出过一个像样的铸造师了。” 墨涛摆弄手里的杯子说:“其实,我到觉得很正常。仙界的人本来就不擅长打斗,论武器我们可能比不上魔族,但是论法术,灵力,阵法,我们不一定会输。” 七叶赞赏的看他一眼,刚想夸他两句,却听楼下传来吵架声,墨涛好奇看过去,七叶摆摆手说:“不用看了,肯定是些无聊人在争论谁家好谁家坏。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咱们先走吧。” “嗯。” 七叶和墨涛刚起身,听下面传来一声惊呼,一道红光直冲屋顶,嘤嘤的响声越是悦耳动听,越能体现兵器的灵性有深厚。 待红光泯灭下去,楼顶留下一个可以赏月的大窟窿。 七叶和墨涛趴在栏杆上往下瞧,老鸨正哭哭啼啼的和一个男子交涉,那男子浓眉细眼,下巴细长,肤白如纸,嘴唇漆黑,长发高高竖起,两条深蓝色绣着黑色纹路的发带长长的坠在身前,一身黑色长袍绣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他脚边趴着两具尸体,老鸨不怕死的在他身边哭诉,他倒是没生气,直接掏出一袋灵珠扔给老鸨。老鸨抱着钱袋,转哭为笑,急忙命人将尸体抬出去,一边让俏丽的姑娘过来伺候。 那男子突然抬起头,看到趴在二楼栏杆上的七叶,深蓝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嘴角轻扬。 七叶见是他,笑道:“墨涛,你先回去吧,帮我告诉伯伯今晚我不回去了。” 墨涛刚想问为什么,却见她直接跃过栏杆跳了下去。 第29章 似是故人来 七叶脚刚落地,一抹红光朝她横切过来,她脚尖轻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抽出皓月刀一砍,黑色月牙形的光芒朝方才那男子飞去。男子两手一拍桌子,腾空而起,避过七叶的攻击,在空中旋转两周,持刀向七叶砍下去。 “等等!”七叶急忙喊,“这里人太多,我们到外面打。” 男子堪堪停在半空,手里的红色弯刀差一点就要劈到她头上。 七叶嘻嘻一笑,男子收刀入鞘落到地上。 “宝儿!”墨涛正要从楼上跳下来。 七叶抬头说:“你别下来,我们要出去比试比试。”她话音刚落,二人化作一黑一红两抹光点冲出屋顶,消失在清澈的夜空里。 墨涛骑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楼顶的窟窿,轻叹一声:“光是一个方壶就够头疼了,又来了一个。” 玲珑镇的夜空流光溢彩,没人会注意到有一黑一红两抹光影在不停的闪现,碰撞,对峙。 只是有铁匠正在打铁,发现自己的棚顶突然被人掀开。或是一阵风过,个子高挑的树精摸摸头,发现自己头顶树杈少了几枝。正在屋里洗澡的美人,见一抹红影从窗外冲进来撞到墙上,美人惊叫一声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俊俏的人儿,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又化作一道红光冲出窗外。 他们从镇中心打到郊外的小河,从深夜打到黎明,直到七叶的皓月刀先被砍出一道口子,她惨叫一声抱着刀仰躺到河边,一脸绝望。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能会输!”她真在哭,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男子坐在她身边,看她抹眼泪,嘴角挂着微笑,“谁都有遇到瓶颈的时候。”他的声音和他冷漠妖异的外表不同,很憨厚,很温暖。 七叶大叫:“可是我已经连输你两次了!” 男子沉吟一会儿说:“你的确已经很久没做出过像样的武器。比如你这把皓月刀看似完美无缺,可真正用起来就少了一股灵气。就像人少了一魄一样。” 七叶猛地坐起来,抽噎着说:“不用你说,我知道!” 男子细长的眸子看她一眼,“时间不早我该走了。”他两手大半都掩在袖子里,只露出苍白的手指和黑色的指甲。 “等等,你今年这把武器很不错,不准备参加比赛吗?” 男子背对着他,侧目说:“你希望我参加吗?” “什么叫我希不希望,你想参加就参加嘛。” 男子沉默一瞬,说:“我再想想。”然后身影一闪,隐入浓浓的夜色里。 七叶有些疲惫,大字型的躺在草地上。听说喝了会让人怀孕的子母河哗哗流淌,暗黑色的河水里,零星有莹绿色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摇晃飘过。 七叶闭着眼睛,听到徐徐的脚步声以为那男子又回来了,“怎么又回来啦?是不是舍不得我?” 脚步声顿住,她睁开眼睛惊的张大嘴巴。方壶站在不远处,白色锦衣在夜色下格外显眼。她蹭的站起来行礼,“上神怎么过来了?” 方壶没回答,嘴角带笑的走过来,被他踩到的小草发出吱哇烂叫的响声,明明什么都没有,七叶还是感到有好多阴冷的气息张扬舞爪的从他身后冒出来。 他停在她面前淡淡的说:“玲珑镇的夜景,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好好看过了。恰巧在这儿遇见了你。” 七叶看看天边的鱼肚白扯扯嘴角,“上神好兴致。那您再慢慢逛,我先告退了。”她刚要走,被方壶伸手拦住,“其实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七叶很惊讶,不知道这个无所不能的上古战神能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事,便带着一份好奇跟他走了。 他们落在方壶的铁匠铺前,主人几日不在店里店外显得有些寂寥,门口竖着的小旗子被风扯的摇摇摆摆。 七叶跟着他走进铺子,看他站在铁砧前手一挥,淡蓝色的火球飞到壁炉里呼呼燃烧起来,然后他一声不吭的就开始脱衣裳。 七叶脸一红,“等等,您这是干嘛?” 方壶停下手里动作,看她一眼,“习惯了,我灵力燃起的火比三昧真火还要热。你那么紧张作什么,又不是没看过。”他说完不紧不慢的将上衣扒开退到腰部,将长袖系在腰间。 七叶脸更红了些,急忙脑补了一下他这话有没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含义,然后随意笑道:“您这是要炼兵器,那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方壶展开双手一握,一个战戟的头部幻化出来,像还没成型的月牙斧,“请你帮我把这两个尖端作成倒刺的形状。” 七叶接过战戟看看,对这么细小的地方进行改动的确有些难度,但是以他的水平应该不难做到,“上神做不了这个?” 方壶从墙边一个木匣子里拿出檀木盒子,走到她面前打开说:“我希望你能把它加进去。” “火龙珠!”七叶拿起一颗放在掌心,鸡蛋大小的珠子发出和太阳一般璀璨的光芒,珠子里面好像有无数的火龙在飞翔,发出嗡嗡的响声。 方壶看她的脸被橙红色的珠光照亮,惊喜雀跃的笑脸显得格外深邃动人,“然后让火龙灵附在武器的表面作第一道结界。” 以方壶至纯至阳的灵力的确很难做到,但是以七叶至阴至柔的灵力就会容易很多,七叶欣然应了,拿着战戟走到铁砧前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方壶站在她身边打下手,不时和她探讨几句。太阳不知不觉爬上来,店里越来越亮堂,街上开始有行人来来往往。 七叶问:“您是从哪里弄到这火龙珠的,很多铸造师想花重金买都买不到。” 方壶摆弄手里的珠子,声音低沉缥缈,“我在人间流浪了几百年,去过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自然也就得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七叶敲打的手没有停,随意应了句:“是吗?有空我也得下界走走。” “我曾在人间遇到一个和你一样擅长铸造术的女子。” “哦,是吗?” “可惜她很傻,都不知道自己擅长这个。” 七叶额头渗出汗珠,回头对他伸手说:“珠子。” 方壶将珠子放到她掌心,见她脸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雾。 时间在安静流淌,可他们恍若不觉,直到太阳散步归去,霞光满天。铁匠铺里传出欢笑声,“成功啦,终于成功啦!” 战戟金光灿灿,金色龙纹栩栩如生,暴涨的灵光将铁匠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吸引好多人过来围观。 方壶将战戟隐回袖中,拱手道:“多谢。” 七叶没想到他那么郑重,急忙拱手回礼,“上神客气。” 店外响起热烈的掌声,七叶内心自豪感爆棚,嘴角难掩得意。 方壶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嗯?”七叶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答谢的事,“不用,就当是谢您帮我去异界救人的回礼了。” “好。”方壶灭了炉火,将东西收好,店外不时有男子和七叶搭话,他们有的想买兵器,有的询问铸造技巧,也有的腆脸问七叶生辰八字,会铸造术的女子很稀少,像七叶这样又厉害又美貌的就更稀有了。 七叶正在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想去店外跟他们好好聊却被方壶叫住:“第戎说有急事找你。” “哦,那得赶紧回去了。”七叶觉得可能与异界的事情有关,不敢耽搁。 “嗯,我们一起走。”方壶快步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消失在店里。 七叶和方壶现身在西海行宫的一处长廊里,第戎手里拿着卷宗走进长廊,恰好看到他俩手牵手面对面站着,七叶嘴角带着得意开朗的笑,方壶眼中尽是温柔。 第戎掩嘴轻咳一声,刚想质问她这一天跑哪儿野去了,却见七叶跑过来神情严肃的问:“伯伯,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戎愣住,他能有什么事? 七叶大眼睛眨巴眨巴,疑惑的看着他。第戎看向方壶,见他嘴角轻扬拱手行礼然后飘然离开。 第戎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拍拍七叶的肩膀说:“伯伯的确有一件十分严肃的事要跟你说。女孩子不但要脑子聪明,更要懂得人情世故,不能被男子骗了......” 七叶:“......” ... ... 灵珑镇的铸造大赛每百年举行一次,每次都会吸引成千上万的铸造师前来参加。 铸造师大赛原来叫兵器战,由五方上神在天界举行的小范围比赛。天魔大战,五方上神去世之后,为了维护三界和平稳定,让各界的铸造师能彼此学习,得到更多历练,兵器战变成三界铸造师都能参加的比赛,来参赛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场百年一次的比赛也就成了大荒最受欢迎,收推崇的盛事。 比赛场地设在灵珑仙君曾居住过的青烟山上,宽几十丈的白玉石台上浓墨重彩,行云流水的写了个大大的灵字。 场地的四面设有高台,供参赛者和评判者使用,场地的西面还有一座与华丽的比赛场地格格不入的茅草屋,据说是灵珑仙君的故居。 七叶和第戎一出场就引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因为他们都曾在比赛上夺魁,都是场上这些参赛者或是观战者心目中的偶像。 七叶面上带着平和的笑,礼貌的挥挥手,立即引来一片口哨声尖叫声。第戎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台阶,向最高处象征着荣耀地位的座位走去。 七叶与第戎对视一眼刚要坐下,却见主管赛事的虹茂仙君提着褂子快步跑上来,边跑边喊:“等等,等等!” 七叶问:“怎么了?” 虹茂两手交叠在身前,搓着手赔笑道:“那个,今年因为有个大人物突然来参加比赛,您说他来了吧,小仙也不能让他在下首坐着。这评判席又只有三个位置,还得留下一个给魔君,您看...七叶上神已经参加过两次了,这次能不能让其他人也坐下这评判席?”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赶下评判席换了谁都会受不了,七叶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肺管子已经被戳成马蜂窝了,她深吸口气笑道:“好啊,在下面坐着也挺好,还能和各位参赛者亲近亲近。” 第戎抓住她手说:“你留下,我到下面去。” 七叶说:“没事,在哪里坐都一样。” 见七叶从台上走下去,在场人都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可再小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汇聚起来也是嗡嗡响,吵的七叶心烦意乱头昏脑涨。 虹茂为了赔罪给她准备了酒和糕点。七叶给自己倒了杯酒,自言自语破罐破摔,“在这儿也不错还有酒喝。” 她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情绪高涨,那边参赛者已经基本到齐,悬浮在空中的八仙鼓,咚咚,咚咚发出洪亮低沉的鼓声。场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上古神兽白泽拉着一乘战车踏着七彩云飞驰而来, 一些低等的妖,魔族受不了白泽的灵压开始四处奔逃,剩下的人都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的看着那顶战车缓缓停在高台前。 七叶正喝的起劲,让伺候她的丫鬟再去拿些酒来,丫鬟不肯说比赛还没开始她就喝多了不好。 淡蓝色的战车九凤翱翔,金碧辉煌,方壶掀开珠帘徐徐走出车外,虹茂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他引到台上,方壶见到第戎点头问好,“七叶呢?怎么没见到她?” 第戎笑笑指向台下,“她在那儿呢。” 方壶和第戎在高台上看七叶两腮通红,眼神迷离,正与一个小丫鬟在拉拉扯扯。 方壶脸色一沉,转头看向虹茂,“她为什么会坐那里?” 第戎笑道:“为了给你让座。” 虹茂抬头看到方壶的眼神,吓得两腿发抖脸色煞白像要被押赴刑场的死刑犯,“上神饶命,上神莫怪,小仙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方壶没再为难他直接向台下走去,“我无品无阶没有参赛经历,没有资格坐在这儿,还是坐下面吧。” “啊?”虹茂茫然害怕的看着方壶的背影,又无助的看向第戎,第戎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七叶好不容易又讨来一壶酒,美滋滋的给自己满上,见方壶走下来直接坐到她左边,“上神,您怎么下来了?” 方壶看看她手里的酒壶,再看她红彤彤的脸蛋,笑说:“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上面。” 七叶搓下鼻子然后给方壶倒了杯酒。 方壶看她坐的直挺好像有些拘谨,夹了一块黄榕饼给她。七叶看他一眼,大方的拿起饼吃起来。 这时,八仙鼓又响了起来。空气中弥漫起黑色雾气,蓝天裂开一道大口子,两只褐黄色的利爪托着身穿玄袍的人慢慢伸出来。 围观者里有低阶的仙人受不了浓烈的瘴气纷纷跑走了。 魔族人仰天嚎叫,欢迎他们的魔君巍真。 巍真从爪子上走下来,虹茂急忙迎上去更为小心翼翼的将他领到上座。 巍真与第戎彼此见礼,漆黑的嘴唇轻动,“第戎上神好久不见,不知七叶在哪里?” 第戎轻咳一声,背着手看向台下。 巍真看到七叶正和方壶有说有笑,转头看向虹茂,“她为什么坐在那里?” 第戎笑道:“她是为了让座。” 虹茂两腿颤抖,泪光盈盈,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巍真没有说话向台下飘去。 七叶给自己嘴里塞了块很大的凤梨酥,看到黑色衣摆在眼前晃悠,抬头看到巍真那张惨白妖娆的脸,“嗯?唔唔唔唔唔?” 巍真的目光与方壶相遇,顿时电光火星四射。 七叶茫然的看着他,巍真微微一笑在她另一侧坐下,“上面不好,你这里还有酒喝。”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七叶嚼着凤梨酥抬头看去,第戎一人端坐在三把石椅中央,神情严肃,头上乌云一片。 还有一人——墨涛正在七叶身后不远处抱着大树咬牙切齿。 第30章 七叶还是小茶 人间的兵器好坏看的是材料,做工,平衡感,韧性等,仙界也一样。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武器的灵性。在两人灵力完全耗尽的前提下,武器仍然能战斗下去的一方自然更有利。 水平高超的铸造师之间,最后拼的就是谁做的兵器灵力高。 比赛的方法很简单,参赛者在完全不使用灵力的前提下,用神识操纵兵器与对方战斗,武器先受损或失控的一方获胜。 打造一把好兵器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武器只要受损一次,便像人断胳膊断腿一样很难再恢复如初,因此来这里参赛的人也是鼓足了勇气,怀抱着很大的希望,想离铸造大师这个头衔更近一步。 今日这二十名参赛者都是大荒鼎鼎有名的铸造师,他们铸造的武器从外观上看不出一点毛病来,只能真刀真枪的对决。 台上两人各自坐在石台两侧盘膝念诀,手腕上都戴着可以探知灵力的玉镯,如果有人使用灵力玉镯就会发出绿光。 银白色长刀幻化出银发少年向纯黑色弓/弩幻化出的黑衣女子冲过去,他们是武器幻化出的实体,甚至有着自己的意志和情绪,看起来和两人对决没什么区别。 从比赛开始,七叶就十分严肃安静的看着台上,方壶和巍真也很配合的坐在两边,没有了方才彼此冷言冷语,你讽刺我暗骂的情形。 不久后,台上黑衣女子重重摔在地上消散无踪,银色长刀获胜。 七叶一手拖着下巴低声说:“它们在灵力上并没有太大差别,长刀胜在材料,硬度过关,弩射中它的光箭并没有对它造成太大伤害。” 巍真说:“也有可能是弓弦韧度不佳,没有办法将力量发挥到极致。” “嗯。”七叶看向方壶问:“上神有何高见?” 方壶淡淡的说:“没有,你们都说的很对。” 墨涛趴在树后面小声说:“这局,巍真胜。” 下一场是剑与斧的对决,七叶说:“从重量,硬度上说剑是处于劣势的。” 方壶看向她,“不,这次剑会胜出。” 一会儿之后斧子果然输了,七叶好奇的问:“您是怎么提前知道那斧子会输的?” 方壶微微一笑,“斧子输就输在它的质量上,每次全力一击都会受到更强的反噬力,可它又没做出更厉害的结界。” 七叶点头,“所以剑只要控制好时间完全可以拖垮斧子,上神果然厉害。” 巍真抿口茶没有说话。 墨涛咬牙切齿的说:“哼,这局方壶胜。” 台上比赛打的如火如荼,台下七叶身边的两个男人斗得也是不分雌雄。直到倒数第三场比赛,魔族铸造大师连戈对战仙族升平仙君,前者是战矛,后者是匕首。 连戈长得很胖,双下巴,圆滚滚的大肚子,黑色的大眼珠死死盯着对面还很年轻的小伙子,不时嘲讽几句。他的出场引来魔族一片欢呼,可为升平仙君加油的人却寥寥无几。 七叶叹口气说:“那仙君年纪轻轻能走到这里已属不易,没想到刚出茅庐就遇到连戈这个蠢蛋。” 方壶说:“七叶,不要说脏话。” 七叶嘟嘴看着他,巍真在一旁轻哼,“这个蠢蛋只会锻造兵器,其他的完全不行,实在是丢魔族的脸,更是丢铸造师的脸。” 七叶气道:“就是,人品太差!” “哦?”墨涛趴在树后,眼睛瞪得滚圆,“没想到刚刚领先的方壶上神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呵呵呵,无法挽回了。” 方壶看着手里的酒杯,沉默不语。 这场比赛很没意思,连戈胜的毫无悬念,还将升平仙君的匕首刺穿。升平仙君抱着匕首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往台下走。 连戈哈哈大笑,胜券在握,大吼一声:“仙界就是孬种,连个会铸造兵器的人都没有,以后不要再来参赛啦!” 七叶气的咬牙切齿,“太过分了!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是魔族妖族的,没想到连戈凭着个破战矛也能拿第一?” 巍真说:“我的红色妖姬应该能和他打个平手。” 七叶说:“不行,就算你赢了还是魔族赢。仙界到底是怎么了,就没人能出来教训下他吗?” “有。” 七叶和巍真闻言同时看向方壶。 方壶将一把匕首放到七叶面前,“你拿它去狠狠教训那个畜生吧。” 月牙刀身,缠着红线的手柄,七叶看着当初别在他腰间的那把匕首就在眼前,而且升华了,完整了,银色光芒射入她眼中,七叶仿佛能听见它的呼唤。 七叶心咚咚快跳起来,轻声问:“我真的可以用它吗?” 方壶点头。 “它叫什么名字?” “你为它取吧。” “好!它叫擒戈!”七叶眼中黑光乍现,抓起匕首腾空而起,朝就要走到台下的连戈直刺过去。 连戈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铸造大赛,他的战矛被一个还没有刺眼的匕首毁了,而且作出这把匕首的就是天族的战神方壶上神。 明明这次铸造大赛还没有结束,胜出者还没有诞生,但青烟山上已经响起热烈澎湃的掌声欢呼声,五彩灵光飞溅。只为了庆祝这次具有特殊意义的胜利。天族赢了,赢的堂堂正正彻彻底底。魔族输了,输的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墨涛在树后惊讶的张大嘴巴,“方壶这叫转败为胜?”他开始觉得方壶是个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的竞争对手,却见他并没有坐在原地等正被无数参赛者围住的七叶下来嘉奖,而是起身闪身离开了。 墨涛头顶着树干纳闷,“他这又是什么招数,欲擒故纵?” 方壶现身青烟山下一处阴暗的山坳里,茶铺的店家,那个曾为七叶引路的老头跪在地上迎接说:“小仙拜见上神。” 方壶一抬手,“免礼。唤我有何事?” 老头拱手回答:“上神隐居在灵珑镇的事已经在天界传开了。员峤上神,岱屿上神,瀛洲上神和蓬莱上神都纷纷给您写信,希望您能早些回去。” 方壶说:“他们写信的事我都知道,不过你有按我说的,嘱咐他们不准过来找我吧?” 老头沉吟一瞬,回答:“小仙话是传到了,可是方才听说他们要来参加铸造大赛。” “什么?!” 方壶一惊,“快派人将他们拦回去!” “拦什么拦什么?我们可是听见了啊!” 方壶回头,见岱屿,瀛洲,蓬莱笑呵呵的走过来。 岱屿拿扇子指着他说:“哪里有你这种兄长,为了个女子消失了几百年,连弟弟妹妹都不认了。” 瀛洲笑说:“二哥别取笑他了,如今他能复原就好了嘛!” 一贯只知道吃喝的蓬莱非常严肃正经的看着方壶,眼眶泛红,“好,大哥能回来就好。只是你太过分了不把我们当兄弟。” 方壶自知有愧,后退一步拱手行礼:“是我负了你们。” 岱屿急忙上前拉住他说:“过了过了,我们是在埋怨不是责难。” 瀛洲一笑,“是啊,兄弟之间将情不讲理。” 蓬莱笑道:“我都行,只要大哥别再玩消失就行!” 兄弟四人哈哈一笑,冰释前嫌。 岱屿扇子一挥,“对了,比赛还没结束吧?我们赶紧去看看。” 方壶问:“怎么就你们几个员峤没来吗?” “来了。” 方壶说:“那去之前我得跟她好好谈谈。” 蓬莱说:“谈什么?员峤为了早点见到你,已经飞过去了。” 方壶脸一沉,“坏了!我们快过去!” 方壶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场地异常安静,七叶和桃衣女子站在人群中央,前者脸色煞白抿着嘴唇,后者挺胸抬头神色高傲。 “七叶上神!你有本事骗走我大哥的赢镇,又有脸皮用大哥的兵器出来比赛,怎么没骨气说话啊?” 七叶神情凄然,“我没有骗他。” “你还说没骗他!”员峤猛推她一下,七叶身子晃晃倒退两步。第戎从后面抱住她说:“够了!员峤上神,私事我们回去再说。” “呵呵,你只会躲在七行山,躲在你爹娘伯伯的翅膀底下过日子,胆大妄为什么事情都敢做!你装成盈盈弱弱的凡人来骗我哥,还差点把九冥放出来,我哥为了你差点死在祭火里!你到好,潇洒在人间走一遭还高高兴兴的来这儿比赛,还有脸装作不认识我们!要不是你拿着这把匕首,我还认不出你来,不要脸的女人!” 七叶手一抖,匕首叮当掉到地上,银白色的刀身隐隐出现两个字——小茶。 “员峤——!” 听到方壶怒吼,员峤心一颤,回头见他带着风冲过来一把将她抓住,大手握的她胳膊生疼可她的心底更疼。 方壶忍着怒气说:“员峤,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员峤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泪决堤涌出来,“哥哥,你是在训斥我吗?” 方壶垂下眸子,“我没有。” 员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宠她爱她,甚至说要娶他的好哥哥,“从小到大,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今天为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子,当着四海八荒的面,你训斥我!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员峤撕心裂肺的喊着被岱屿他们抱住,“员峤,你不要这样,哥哥他怎么会吼你,他只是着急怕事情闹大。” 瀛洲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知道她就是小茶。” 员峤哭中带笑神色凄然,“我过来时,看到这个女人拿着哥哥匕首在人群里得意洋洋。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哥哥视它如命,我照顾他的时候连碰一下都不行。可哥哥竟然把匕首给了她。我很怀疑,上前将匕首上的封印解掉,果然看到那上面......那上面刺着那凡人女子的名字。” 方壶看着掉在地上的匕首和眼神绝望的她,脑袋里嗡嗡的响。 岱屿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只能再劝:“员峤,算哥哥们求你了,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这件事太复杂,你得容他回去跟你好好解释,对不对?” 员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方壶身后的七叶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是谁!她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偌大的场地落针可闻,四海八荒都在等待方壶的一句话,在场人人都在猜想七叶到底是罪人还是无辜的,还是另有隐情? 站在人群后面的巍真神情淡漠,眼睛却慢慢透出红光,他两手负在身后,手中现出红色妖姬,剑身血红色的光芒仿佛要把某人瞬间刺穿。 沉寂良久之后,方壶捡起匕首一步步走到七叶面前。七叶眼中含泪,呆呆的看着虚空。方壶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牵起她的手将匕首放在她手里握好,“七叶是我的妻子。” 方壶的声音不大却震惊到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停顿一瞬又说:“她无罪,罪全在我。” 他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哗然。 岱屿手一挥将员峤击晕;七叶抬起眼睛看了方壶一眼又闭上,眼泪滑落下来;第戎在心底松了口气;巍真眼中的红光褪去,抬头望天神色凄然;墨涛白眼一翻昏死在大树旁。 第31章 贺礼 七叶的父亲章珩上神非常懂得如何享受生活,他来七行山之前,这里除了一座宫殿什么都没有,他来了之后,建别院,修盘山石道,在景色好的地方搭建凉亭,观景台。 七叶此时就坐在在一处半山腰的凉亭里,准备为自己刚打造的一把长刀刺眼。普通的兵器谁拿着就是谁的,可一旦被刺眼之后,就有了自己的神识和意志,想使用它拥有它,首先你得征服它。只有被刺眼的兵器才会有自我进化的欲望,才能一步一步进化为神兵利器。 深黑色的玄铁长刀平躺在石桌上,七叶托着下巴看着刀自言自语:“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其实取名就是刺眼,名字取好后用神识刻在兵器身上便可,可是对于不太喜欢看书的她来说,取名字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一会儿抬头看看山上,山势磅礴,仙气缭绕,一会儿看看山下,长河滚滚,山花烂漫。 风声水声里夹杂着咝咝的响声,七叶以为有蛇路过,并未在意,一会儿后听到树丛里传来怯怯的声音:“小妖拜见七叶上神。” 七叶循声看去,见刚刚修炼出两只手的小白蛇匍匐在亭子外面,见她注意到自己,小蛇吓得头都埋进树叶里。 “找我有事?”能在七行山修炼的妖,都心地纯良,品性端正,七叶平时也很照顾他们,以为这小蛇今日过来是有求于自己。 小蛇露出头来,说:“听说上神大人要成亲,小妖送贺礼来了。”白尾巴卷着一枚翠绿色的玉佩递到七叶面前 七叶:“... ...” “滚——!”响亮的滚字在山谷中回响,惊起一团飞鸟,久久不能平息。 七叶飞回正殿,打算好好质问苌今,她明明已经让她通告属地,不准任何人提成亲的事,更不能过来送贺礼,外来送礼的一律拒之门外,可今天竟然还有送上门的。 她在殿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想飞到寝殿看看,却在半路看到山脚下的结界入口那里,排了一支长长的队伍,从高处看,还真像一条蜿蜒数十丈的白蛇,趴在她家的大门口。 七叶冷着脸悄悄落在结界不远处。 苌今趾高气扬的站在队伍前面,一手抱着竹简,一手执笔刷刷写着,头也不抬的喊:“下一个!” 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将两坛酒递到专门负责收东西的蝴蝶精手里,“多尔山山主特送来竹青酒两坛。” 苌今低着头写:“多尔山山主,两坛酒。” 老头急忙补充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酒,是山主用天山灵泉酿的神酒...” “知道了知道了,两坛神酒。”苌今不耐的打断他,挥挥手说:“赶紧下一个!” 白胡子老头无奈的摇摇头离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挤上来说:“到我了!”然后将一枚血红色的妖丹拿出来说:“小女子是东海的蚌精,特来献深海鱼丹一枚。” 苌今耳朵一抖,看到蚌精手里的鱼丹,两眼放光,深海鱼丹可是增加修为的好东西,她刚要伸手去接,那蚌精一缩手,笑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苌今一挑眉毛,“说吧。” 蚌精凑上前说:“能否让我见见七叶上神?” “那可不行,上神哪能是你们这等小妖说见就见的?”苌今见她有些不乐意,急忙问:“你见上神想干嘛?” 蚌精扭扭细腰,脸颊微红,“我就想问问上神是用何种方法夺得男人心的,方壶上神可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男子,不用点手段能轻易勾搭上吗?” 七叶躲在大树后面掐着腰想,这小丫头还会玩两面三刀了,在她面前装听话,背地里私相授受,这回人赃并获,看她还怎么解释,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苌今听了那蚌精的话,将笔往竹简里一夹,自豪的说:“你说的是,我家娘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手段有手段,只不过睡了一觉,就把方壶上神搞到手了。” 在场的神仙妖怪,只要长耳朵的都倒吸口凉气,原来如此啊! 七叶在后面气抽了过去,“苌今,我杀了你——!” 犀利的喊声在山涧回荡,激起了更多飞鸟,来送贺礼的人们呼央着往回跑,听到这样爆炸性的消息,谁还送礼啊,赶紧八卦去! 五仙山,山势磅礴,绿意盎然,云雾缭绕,山脚下有不少人家,正午十分,炊烟袅袅,安静祥和。 七叶现身在半山腰的树林里,青衣飘飘,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她平静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背着竹筐,哼着山歌从山坡上麻利的滑下来,边走边用手里的松枝敲打脚边的长草。 少女看见她,慢慢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 七叶微微一笑,说:“小可爱,你看什么呢?” 少女一顿,脸颊泛起红晕,小声说:“姐姐是外地人吧?不要进山,会迷路的。” 七叶看向山顶,若有所思。 少女顺着她眼光看去,看到半山腰的木屋脸色一变,“那是仙人的家你不能去!” 七叶收回目光,看着少女,“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是本地人不会迷路,那座木屋... ...我是不会去的。” 少女看她向山上走去,说了声真奇怪,然后快步下山去了。 七叶走着走着,看到脚下窜过一只小白兔,刚想跟过去,听身后传来轻唤,“娘娘。” 七叶脸一沉,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苌今背着两个包袱怯怯的小跑过来,“奴婢可是娘娘的人,娘娘去哪儿,奴婢都得跟着。” 七叶回身,使劲儿戳她脑门,“你还有脸说是我的人,我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苌今眼圈一红,缩着肩膀说:“可奴婢也没说错啊,您就是被赢镇击晕之后就睡着了嘛,然后再醒来就成人家未婚妻了。” “这和你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看苌今一脸茫然的样子,七叶突然觉得无力解释,“算了算了,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七叶指着苌今身上的包袱说:“你这是干嘛?” 苌今一本正经的解释:“奴婢回去之后找不到您,还以为您要离家出走所以把包袱都带来了。” 七叶气的拍她脑门,“你才离家出走!我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而已。” 苌今摸着脑门说:“啊,只是散心啊,您一声不吭就走了,奴婢还以为... ...” “一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七叶无奈的摇头,背着手继续往山上走。 苌今急忙跟上,好奇的四处瞧,“娘娘,这就是您被赢镇击落的地方?” “不是这儿,但是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好美啊!虽然没有咱七行山灵气足,但是也挺不错的。” “嗯。” 苌今听她语气兴致缺缺,劝道:“奴婢觉得您不用太担心,毕竟您还有封印九冥的功劳在,阿祖娘娘是不会往死了惩罚您的。” 七叶闻言,肩膀耷拉下去,又忍不住叹口气。 苌今惊觉自己话说的不对,急忙捂住嘴。 山路弯弯转转,崎岖难行,七叶本可以闪身或飞掠过去,但仍旧一步步走到那个小山顶,看向封印着九冥的谷底,神情感伤。 苌今是刚化作人形不久的百合仙子,对妖气尤为敏感,声音颤抖的说:“九冥,九冥在这儿?” “嗯。别怕,他暂时出不来的。” 苌今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暂时?这么说它还有可能会出来?” 七叶拍拍她头说:“出来也不怕,有我呢。这臭老头曾经害我那么惨,我巴不得将他从地里拖出来,抽他一万遍!”她说着还举起双手,紧紧握住。 苌今嘻嘻笑着,无意中看到山谷里好像有人向这边招手,“诶?娘娘你看那儿?” 七叶点头说:“嗯,我就是来找她的,咱们下去吧。” 七叶现身谷底,微笑着打招呼:“萋萋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萋萋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尤其是七叶,她缩缩鼻子,明明闻到小茶的味道,但又好像不是。 “你...你是小茶?” 苌今上前一步,“兔妖,还不给我家娘娘行礼。” “娘娘?”萋萋难以置信的打量她。 七叶给苌今递眼色,然后对萋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手抚胸口,一点绿色荧光躺在掌心,“当时我只找到山主的两魂三魄,带他回了七行山,养了五百年,如今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如果带着他修行,再过几百年,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萋萋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将魂魄贴在脸颊,感受那熟悉的灵动,“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他了,我以为你和他都已经... ...”她将山主的魂魄放进神识中,然后对七叶磕头,“对不起,明明是我害了你,你还如此帮我,对不起... ...” 七叶急忙扶着她说:“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快起来吧。其实,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真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萋萋眼泪婆娑的看着她,几欲开口,却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七叶微笑着说:“走吧,带着你的恩人好好修炼。对了,千万不要走邪门歪道哦。” “是,萋萋谨记。”萋萋深深鞠躬,小声问:“小茶,你到底是谁?” 七叶刚想回答,苌今骄傲的说:“我家娘娘就是大名鼎鼎的七叶上神!” 萋萋急忙行礼,然后问:“那您和方壶上神已经... ...” “诶呀,不要提他,快走快走。”七叶气的甩手。 萋萋看她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笑笑,消失在山谷中。 “娘娘,咱们接着去哪儿?” “去看婆婆。” 七叶以为,经过五百年,婆婆的坟应该已经看不到了,没想到这里还和当年一样,青石墓碑,干净的坟头,周围长满五颜六色的小花。 苌今看七叶突然跪下,也急忙跟着跪下磕头,然后听她轻声说:“婆婆,小茶来看您了。” 她从来没见过七叶如此念旧感伤,也跟着难过起来。 祭拜之后七叶走到坟前,一手放在封土上,闭上眼睛,催动灵力渗出地下。 苌今狐疑的看着她,半晌后,见她睁看眼睛,眸子里却满是忧伤和不解,“娘娘,您怎么了?” 七叶眼眶通红,轻叹一声,“婆婆她果然骗了我。” “骗了你?!” 七叶靠着墓碑坐下,和当年一样,看着碧蓝的天,浓绿的山,“刚才我以灵力探墓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难道婆婆她没死?” 七叶垂下眸子,声音冰凉,“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小茶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许多回忆还都是婆婆告诉她的。我醒来之后,发现有关前世的记忆出现了很多偏差。比如说,是曾有山大王将我绑到山上,不过那山大王是妖怪,他发现我的真身后不敢再要我,就直接把我扔下山。而婆婆跟我说,我是被山大王玷污之后才被扔下山的。” 苌今看看那坟头,生气的皱起眉头。 “还有她曾说,我被两个男子退过婚,其实只有一个,而且我被人陷害浸猪笼的时候,明明感到自己已经沉入水底,已经被淹死了,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五仙山,婆婆说她救了我。可她那时候已经快八十岁了,不知她怎么潜到河里把我救出来,然后扛到五仙山来的。” 一阵风来,吹着周围五颜六色的小花轻轻摇摆,肆意张扬。 七叶看着一朵小小的野菊花说:“从那以后,婆婆一直叮嘱我不要下山,让我乖乖留在山上。” 苌今听不下去了,气道:“太过分了!她为何要那样骗您!您为了她那几句谎话白受了多少罪!” 七叶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不知为何气不起来,“其实还好,那时我还是很开心的。”她起身看着空空的坟墓,说:“不过恐怕永远也没办法知道婆婆是谁,还有她为何要骗我了。” 七叶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走吧。” “咱们这是要回家了?” “嗯。”七叶嗯了很久,站在山坡上,眼睛瞥着不远处的木屋,脚半天没动地方。 苌今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偷笑,“娘娘,奴婢很想看看您住的地方长什么样。” “你想看?” “嗯嗯。”苌今使劲点头。 “那好吧,为了你走一趟。”七叶好像极不情愿似得向木屋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口,苌今就激动的冲了进去,左瞧瞧,又看看。 七叶站在院门口,熟悉的景物,勾起尘封的记忆,一幕幕在她面前上演,她如何对他情深根种,念念不忘,满怀愧疚,怀恋自卑,失魂落魄,悲痛绝望。虽然她并不是她,她也已经死了,但是记忆还在,在纪念这段感情的人还在,这让她苦恼不已。 屋里突然传来苌今的笑声:“娘娘,您和方壶上神当年太浪漫了,这喜房要甜出水来了!” 七叶脸一红,冲到屋里,看到挂满红喜帐的床头和燃了大半的红烛,心里一惊,急忙把苌今拽出来说:“看看得了,我看这房子不能留,要是被爹娘看见又是一顿毒打。” “啊,别呀!” 七叶长袖一挥,打算将房子烧掉,可灵力刚变成火,突然有道蓝光飞来,将火光击灭。 七叶猛地朝院门口看去,方壶正站在院外,山风萧索,锦衣飘飘,虽然有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愤怒,伤痛和怨念。七叶心一慌,急忙抓着苌今,连招呼都不打就飞走了,只留下空空的小院,一座木屋和一个旧人。 第32章 青梅竹马 七叶拉着苌今转瞬间就飞出了五仙山的地界,苌今问她是不是要回七行山,七叶心头酸苦打发她先回去,自己留在人间界再转悠转悠。 人多的地方她不想去,飞到郊外时看到一富户人家的大院里种满了六月雪,一朵朵小而白的花朵成片成片的簇拥起来,将绿色枝丫都遮盖住。四周都是绿意傲然百花争鸣的景象,唯独这里白茫茫的一片。 七叶微微一笑穿墙而入,院子边缘种着一棵四五个人合抱的大榕树,她几步跃到树上面对花丛躺下,打算假寐一会儿。 温暖舒适的阳光把她骨头都照酥了,耳边鸟叫虫鸣,微风吹过花丛发出沙沙轻响。 眼前平安和煦的景色让七叶很快被睡意席卷,眼皮眨巴两下慢慢合上,可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躺着的树杈微不可觉的摇晃几下。 方壶?!她心底惊呼,猛的睁开眼睛,入目却是玄色的长袍,还有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悬在她额头上为她挡住刺目的阳光。 “巍真?”七叶揉揉眼睛从树杈上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巍真两腿耷拉在树下,将手里编好的花环递给她,“我恰好来这边办事,方才感应到你的灵力便跟了过来。” 七叶将花环戴在头上,“好看吗?”白色精致的花冠配上淡粉色的长裙,七叶成了百花仙子,清新脱俗,纯净美好。 “好看。”巍真还是那身黑色妖异的装扮,与她并排坐在一起两人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哪怕都坐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他黑暗深邃,她光明纯洁。 沉默了一会儿,巍真先开口说:“你离家出走了?” 七叶:“... ...” 巍真看她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上扬,“不是就好,是也没关系。” 七叶和他一样两腿耷拉着上下摇摆,枝丫也跟着轻轻摇晃,“我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可我身为帝君有放不下的责任,为人子女有放不下的牵挂。” 巍真眼中闪过惊讶,“你变了。” “是吗?没有吧。” “以前你可不会说出这么沉重又俗套的话来。” 七叶揉揉鼻子说:“那说明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成天只知道跟你到处瞎混的女孩子。” 巍真浓黑的眸子里波光流转,像是回忆起他们儿时的过往,“可我觉得那是一段很单纯很快乐的日子。” “是啊,那时我们每天都很快乐。”七叶悠悠怀念着,可后来看到他的袍子噗嗤笑出来,“你这身装扮倒是万年不变,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不不,这么高。”她伸手比划,将他往矮了比。 巍真悠的说:“后来我还到七行山提亲想把你娶到魔宫里来。你还记得吗?” 七叶举高高的手顿住,心里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酸楚又猛地聚集起来。她当然记得,那天巍真说想娶她的时候,她有多么高兴。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可以天天学习铸造术,爹娘不会在耳边唠叨,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七叶觉得很开心很舒服,她觉得这就是爱情。 所以她回到七行山等呀盼呀,终于等到他来提亲。 “我当然记得,那天你为了迎合我爹娘还换了身青丝长衫,看起来要有古怪就有多古怪。”说到这儿两人轻笑起来。可七叶的笑最终僵在脸上,声音单薄无奈,“可是我爹娘没答应。” 妖族和仙族的关系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如果七叶嫁给巍真,很有可能导致阿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与仙族之间的和平关系破裂。 后来七叶听说后想找父母理论,却在门口听见母亲的哭泣声,“章珩,我对不起孩子,我不配做母亲。” 七叶最后放弃了挣扎,她与巍真那段刚发芽的爱恋就此枯萎了。 巍真的手伏在她手背上,他知道自己的手很凉,所以每次碰触她的时候总要先用灵力预热一下。手被他热乎乎的手捂着,七叶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 巍真说:“放弃其实也很容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给他就到我这里来。” 七叶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时隔几千年,他们从孩子变成大人,从灵力不高的妖怪魔人变成帝君和魔君,他的心意仍然没变,那她自己呢? “巍真,我不会放弃帝君的位置,不是我想坐而是不得不坐,必要的话嫁给他也没什么。” 巍真面容冰冷,“你真的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七叶本来想说不喜欢,可想起小茶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了,“如果说神仙不懂情,那我们妖就是连情这个字都不会写,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两人又陷入沉默。一阵风来,落花被卷到空中如满院飘雪。 七叶伸手拽拽他的袖子说:“不要总说我,你当上魔君之后一切都顺利吗?你那个二哥还是整天跟你对着干?” 巍真笑道:“他心里完全不认我这个魔君,一直住在天魔的边界线上惹事。” “看样子每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你聊完觉得终于有勇气回去面对我爹娘了。”七叶起身站在枝丫上,面朝阳光,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时候不早我得走了。” 巍真抬头看她,“嗯,如果有事随时来找我。” “好。”七叶脚尖轻点,她没有用闪身离开而是化作黑色流光滑翔天边。 七叶走后,巍真仍然在那儿坐了很久很久。 ... ... 七行山,堏荣殿 殿内由白色玉石铺成,墙壁和石柱雕刻着黑色的七夜花辅以藤蔓,花草为主的纹路。 七叶垂着头跪在大殿中央,上座的两个位置都还空着,第戎和他的妻子原原上神坐在她的身侧,前者神情严肃显然还在生气,后者神情担忧似在帮她想办法脱身。 大殿里落针可闻,隐隐能听到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七叶心猛地提起来。 “第戎上神,魔族二皇子到阴司找您,说是要商讨退兵的事。” 七叶闻言松了口气,可心里更加难受,就像有刀子架在脖子上要砍不砍,时间久了,还不如给她来个痛快的。 第戎语气很不耐烦,“让他等着,或者改天再来。” “是。” 待传话的仙使离开,原原上神走到她身前说:“待会你娘回来,可要好好认错,不要和她顶撞,婶婶会替你说好话的,别怕。” 七叶强挤出一丝笑,点点头。 原原上神刚回到座位上,只见殿门口华光大盛,两个身影从光中走出,女子稍稍在前,一袭紫衫,绝世容颜,眼尾上挑,眼神凌厉。男子紧随其后,身穿灰色锦衣,长相谦和俊美,看到跪在殿里的七叶,眼中满是疼惜恋爱。 七叶怯怯的唤:“爹,娘。” 阿祖上神手里还拿着一柄蓝色光剑,她走进殿里先对第戎他们行礼:“师傅,师娘。”然后走向上座。章珩上神也与第戎他们客套几句,伸手摸摸七叶的头,七叶像抓到救命稻草,不停向他递去求救的眼神。 章珩还没等坐下,就听阿祖一拍桌子,“说!到底怎么回事!赢镇你从哪儿弄来的!” 七叶的心肝和放在桌上的赢镇一起颤抖一下,“是同方壶上神做交易换来的。” 事情还得从三千年前墨涛请她吃的那顿饭说起。 那日七叶接到一封请帖:墨涛上仙在悟叶池设宴,以神兵论英雄。 七叶被最后那句话吸引,兴致勃勃的去了九重天,却发现晚宴上只有墨涛和她两个人。 他们面对面坐在仙界的莲花池边,墨涛长的粉面桃花,白色华服蓝发飘飘,吸引不少路过的小宫娥投来桃色目光。 七叶坐的有些拘谨,她不喜欢沉默的气氛,刚要开口却听对方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七叶抬起眼睛仔细瞧他,疑惑的摇摇头。 墨涛声音颤抖,泪光盈盈:“几年前东海发生海难,你是不是在那里救下过一个人?” 七叶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乌云密布,狂风不止,海立一个接着一个,妖兽乱飞,哀嚎遍野,她当时救下过太多人... ...她仔细瞧着眼前这人,喃喃的说:“好像救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墨涛十分感动手伏在胸口上说:“是,那就是我!” 七叶看看远处窃笑的宫娥,急忙说:“.对对,我记起来了,就是你!” 然后墨涛就开始倾诉衷肠,内容无非就是想让她嫁给他,好让他有机会报恩。 七叶随口应着,待他说完笑道:“上仙你有所不知,我已经定亲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墨涛神色愤然,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是与方壶上神定的亲吧?” “嗯。”七叶茫然应着。 “你见过他吗?” “没有,难道他长的很难看?” “那到不是,他长的还可以,就是人品太坏,我不能让自己的恩人嫁给那种人。” 七叶一愣,疑惑的盯着他,“他人品坏?你给我仔细说说。” “听说你和他定亲之后,我特意找借口到天界述职,就是为了近距离的好好观察他。” 墨涛见七叶露出鄙夷的目光,急忙摇手解释,“我没有偷窥他啊,那天我到尤奕仙君那儿还卷宗,看见他和一个女仙抱在一起,那女仙还哭哭啼啼说什么不能这样对我,就想嫁给你之类的话。” 七叶心一沉,这个方壶上神一边和她有婚约一边和其他的女子不清不楚,分明是没把七夜花一族放在眼里,“你还听到别的什么吗?” “嗯,好像是他本来答应要娶那女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反悔,他还说自己很后悔没娶她之类的话。” 啪!七叶一拍桌子,“太过分了!我这就找他去!” 墨涛急忙起来拉住她说:“不行,这只是我一人之言,到时你去说他肯定不会承认,反而会反咬你污蔑他。” “那怎么办?我一人脸面是小,七夜花一族的荣辱是大啊!” 墨涛嘴角一扬,“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让他乖乖的主动退婚。” “什么办法?” “他有一件宝贝的不得了的锦衣。” 第33章 七夜花瓣 七叶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堵在胸口的大石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谎言揭开之后,她的肩膀不再那么沉重,背脊也挺直了一些,“然后,我用计让饕餮将锦衣吞下,以此再加上他违背婚约的事一起来要挟他,让他找到一个不伤仙妖两族脸面的理由退婚,再将赢镇当做赔礼送给我。” 七叶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见母亲神情平静的骇人,父亲也有些责怪的看着她,她握着裙衫的手又紧了紧。 原原上神见七叶不说话,又没人继续追问,只能柔声问她:“那你怎么到人间去的呢?还差点把九冥放出来。” 七叶说:“我,我想用神识制服赢镇却反被它伤到,神识脱离本体落到人间界去,至于九冥的事,我是被他利用了。” 原原上神微笑着说:“嗯,不过最后你舍身将他再次封印上也算是大功一件啊!”说完,她用余光看阿祖神色还是那么淡漠,开始担心起来。 半晌后,阿祖终于从深思中走出来,拿起桌上的赢镇走到七叶身边。赢镇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离它越来越近,发出嗡嗡的响声。 阿祖提起剑指向七叶,章珩,第戎,原原上神吓得冲上去拉住她。 章珩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说:“阿祖你冷静点!二宝她还是个孩子,更何况从头到尾她没做什么坏事。” 阿祖气的两眼通红,“还没做坏事?她都会威胁人了!还学九冥禀皋那一套去和人做交易,怎么,你还想去做邪神了?” 七叶吓得流下泪来,不停的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第戎见她又要对七叶动手,伸手拦道:“阿祖,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七叶为什么要耍手段威胁方壶,还不是因为他有错在先吗?七叶虽然做法不对,但是只是想教训下他而已。” 原原上神说:“是啊,这和威胁,邪神什么的没有关系。” 阿祖被他们三人围着,轻叹一声:“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她做的这些事情里面,最最让我无法原谅的,是她竟然拿自己的神识去驯化武器。七叶,你做这件事之前,有没有想过你是七行山的帝君,有没有想过你的爹娘,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爹爹该怎么办?” 七叶泪流成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阿祖看着手里的赢镇说:“你哥哥懂事听话,可身体羸弱无法继承帝君的位置。我和你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可你,为了这把兵器!”她咣当将剑扔在地上,“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了。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七叶膝行到阿祖明前,抓住她的手哭喊:“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娘。” 七叶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原来她是真的不懂事也不懂情,有些事看似没错却像把刀子,伤害着最爱你的人的心。 七叶痛彻心扉的哭求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看看自己,不要再生气,她绝对不敢了,永远都不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章珩心疼的眼睛都红了,低声劝道:“阿祖,谁都会犯错,我们也犯过错。” 阿祖闻言,呆滞的眼神慢慢清亮起来,她的身子被七叶拽的轻轻摇晃,她还是没有低头看七叶,只是轻声说:“到火牢受刑四十九天。” “阿祖!”一直温文尔雅的章珩上神怒道:“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可火牢是什么地方,七叶的本体属木,她能受得了吗?” 阿祖被喝的滚下泪来。 七叶急忙磕头哭道:“父亲不要再说了,犯错本就应当受罚,七叶愿意去领罚。”她说完,起身向殿外跑去。 ... ... 七叶蜷缩在五行八卦阵的一角,全身发黑,像一根被随意丢在火力的树枝,难以忍受的高温从灵魂深处开始燃烧。她刚开始还能挣扎呻/吟,用灵力抵挡,可后来灵力耗尽,她在里面除了痛晕就是被痛醒。 她突然有些怀念五仙山的生活,她就是小茶,不知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爱就义无反顾的爱,死也死的轰轰烈烈。 不像现在她纵使再痛也死不了,受刑之后出去,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她已经流不出泪来,只能模糊的看着汹涌的火海,再次昏死过去。 突然从心底流出一丝冰凉,像久旱之地迎来的第一滴雨水,七叶贪婪的朝着那一点冰凉跑去,直到周围不再那么热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方壶的怀里,“上神?” 七叶声音有些沙哑。 方壶睁开眼睛,俊美的容颜在火光下微微轻晃,“没事了,不会再痛了。” 七叶心如刀绞,眼角流出的泪瞬间蒸发在火光中,“上神真的不必这样。” 方壶低声道:“七叶,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愿不愿意承认,我们已经拜过天地就是夫妻。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要受罚也当是我来受罚,让你受苦了。” 七叶茫然无措:“不,我知道小茶是喜欢你,可是你又如何会喜欢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脑子还不太灵光。上神,我觉得您根本就不是喜欢她,而是觉得有些愧疚罢了。” 方壶将她搂紧,摇头说:“不是的,我喜欢她,只不过我才是最笨的那个,直到她死后我才明白。”他握紧她的手,将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七叶,我知道你怪我不懂情,怪我伤了你,所以你才忘记我,忘记你曾经对我的感情。我会让你记起来的,一定会的。” 七叶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气息微弱的说:“您错了,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我们的相遇,相守,离别,小茶的心意,你的决绝我都记得。可是,我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上你。” 方壶眼神痛楚,恐惧在心底蔓延开,“为什么,七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七叶闭着眼睛不说话,虽然被烈火炙烤,可方壶觉得自己像掉进冰窟里,他听人常说心死如灯灭,灯灭还可以点燃,可是心死他如何做才能让她复活。 “小茶,我不相信,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如论如何我都会让你再爱上我。” 沉默一瞬,七叶终于轻声说:“上神,您听过七夜花的传说吗?” “听说过。七夜花是集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妖花,孕育生根需要七百年,每生出一枚花瓣需要七百年,长齐七枚花瓣便可修成人形。” 七叶仍旧闭着眼睛,喃喃的说:“七夜花的七情六欲分别由七枚花瓣掌管,缺一不可。可是对于妖来说,情往往是最难懂得的,所以以前绝大多数的七夜花都是顶着六枚花瓣活着,就连我的母亲也是在遇到父亲之后才长出第七枚花瓣来。” 七叶睁开眼睛,看到方壶惊惶痛苦的脸,心也跟着疼起来,“大人,我是一出生就只有六枚花瓣的七夜花,七千年过去了,我终究没能长出第七枚花瓣来,我不懂情也永远都没办法爱上你。” 第34章 前往阴司 七叶拼着一口气把话说完,气喘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去。她以为方壶听完这些话一定会知难而退,她真心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古上神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小茶。 方壶没有说话只平静的坐着,雪白的眸子里倒映着红色火光。七叶也没再劝,这不是件小事,他听了肯定需要时间消化。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消化就是四十九天。 期间七叶不停的劝她离开,方壶不说话,章珩和第戎过来看他们,他也不说话,七叶被他的安静吓到了。阵中的火焰退去之后,方壶将她抱起走到阵外,章珩急忙上前将七叶接过来,“方壶,这次多亏你了。” 方壶看了章珩一眼,转身离开。 七叶看着他的背影,想必他是极其失望又痛心的,她不懂情,相当于是她亲手杀死了他心心念念的人,想必以后他不会愿意再见她了。 此事之后过了两年,方壶那边虽然没提要退婚的事,但是也再没来找过她。七叶在她母亲的管教下成天背女学,学女红,兵器她连碰都不敢碰。用她对苌今埋怨的话说,“我可以改行做教书先生去了。” 苌今嘻嘻一笑,将她抄好的经书整理好,“可千万别,您会耽误学子们的大好前程的。” 七叶坐在案前,嘴里叼着笔托着下巴说:“切,我娘也是的,都两年了还不肯放过我。我宁可再去受四十九天的火刑,也不想再被关下去了。” 苌今一撇嘴,“您这么说是因为没尝到那火刑的真正滋味,要不是方壶上神在您肯定撑不下去的。” 七叶被顶的语塞,“怎么撑不下去,他没来之前那火的滋味我也是尝过的,虽然很难捱但是以我的灵力挺四十九天绝对没问题。” 七叶说完见苌今一副木讷的表情继续低头收拾竹简,觉得有点伤自尊,“怎么,你忘记我有多厉害了?千年女鬼兲浪,九冥,魔族的二皇子那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往常苌今听她吹嘘都会附和她几句,没想到她今天只深深叹口气,捧着玉简朝门外走去。 “诶,你站住。” 苌今顿住脚步。 “回来回来。” 苌今嘟嘴说:“奴婢得去送玉简呢。” “待会再送!先说说你今天为什么反常。” 苌今神色黯然,摆弄着手里的玉简说:“就是觉得方壶上神很可怜,他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七叶被震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一拍案子说:“我又没逼他喜欢。在火牢里的时候,我 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这两年也没来找我,估计也是想明白了,你就别替他伤感了好不好。” 苌今眼眶发红,抱着玉简跪坐在七叶面前说:“娘娘,上神他没来找你是因为他一直在养伤。” 七叶惊讶的问:“什么?他怎么受伤的?” “那火牢里的火灵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厉害,四十九天,阿祖娘娘只是说说罢了,她以前也只在那里呆过三十天,还差点没挺过去。” 七叶呆呆的看着她,拄在案上的手滑落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他因为我受伤躺了两年?” “嗯。”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章珩上神吩咐在他伤好之前绝对不能告诉您,怕您难过。” 七叶闭上眼睛趴到案上。 苌今轻轻摇摇她的肩膀,“娘娘。”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房门轻轻合上,窗台上的水钟滴答作响,淡蓝色的纱帘被风吹起,轻轻擦过七叶的肩膀。 眼前一片黑暗,可那日在火牢里的情景却越发的清晰。与她说完那番话之后,方壶就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然后直到他们出去,他连招呼都不打转身便走,原来,他是撑不住了啊。 “这个傻瓜。” 七叶嗓音闷闷的,手指扣着桌案的表面,心里像被罩了一层蜘蛛网,黏黏糊糊,无法挣脱。 知道真相后,七叶抑郁了好几天,直到接到第戎的来信,信上说被关押在八十层地狱的兲浪不知什么原因逃了出来,他正为天魔休战一事赶往边界无暇顾及,希望七叶到阴司去一趟,将闹事的兲浪重新关押起来。 七叶看到信乐的花都开了,急忙到阿祖面前说明此事,阿祖淡淡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了。” 七叶失望的垂下眸子,母亲还没原谅她呢,“娘,如果此次女儿得胜归来,您可不可以原谅我。” 阿祖沉吟不语,但是感受到章珩的目光只能点头说:“好,你将这件事办好,就算你将功补过。” “是!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七叶灿烂一笑,感激的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向殿外跑去启程前往阴司。 仙,魔两界的人想去阴司,必须先去人间界走阴阳路才能到达阴司的入口。 七叶此时正站在阴阳路的这头往那头看去,所谓的阴阳路就是唯一连接阴司地界的一条小径,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路很长,从这头望不到那头。 狭窄的小径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峭壁峡谷,谷底时不时传来忘川轰隆隆的奔流声,巨浪拍打在岩石上粉碎成水雾弥漫在整个阴阳谷中。天边一轮巨大的夕阳徘徊在地平线上,从阴司诞生那日开始,不曾升起也不曾落下。七叶每次过来都会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总要欣赏一会儿才往里面走。 苌今站在她身后催到:“娘娘快走吧,奴婢想看看阴司长什么样。” 七叶白了她一眼,“叛徒,不要跟我说话。” 苌今讨好的笑笑,“阿祖娘娘不是担心您嘛,奴婢只帮忙,绝不捣乱。” 七叶提步沿着小径走去。 走到另一头时,没想到一直嫌她调皮捣蛋的冥王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她,那眼神,那笑容,分明是把她当祖宗供上了,“七叶上神,您总算来了。”冥王个子有她两个高,一头红发像天山瀑布一样垂在地上,大饼脸,厚嘴唇,长的很憨厚。 七叶背着手仰着脖子说:“嗯,事情我已经听伯伯说了,你就告诉我兲浪在哪儿,我直接去揍她就行。” “是,以您的神力对付她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 ...” “不过什么?”七叶疑惑的看着他。 冥王努力低下头小声说:“只是上次您捉她的时候把地狱三十一层整个都毁了,小仙为了修缮花了一百多年,又费钱又费力。这次您看能不能将这破坏范围稍微缩小一点,阴司的钱不多啦。” 七叶一脸不高兴,“哦,原来你今天专程来接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冥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苌今在一旁偷笑,七叶狠狠瞪她一眼,说:“反正我来就是为了对付兲浪,剩下的不管。” 七叶说完刚要走,突然想起自己曾答应母亲将这件事办好,于是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找个适合打架的地方,我把她引过去。” “好!我这就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竭尽所能的多更些,多谢大家改文期间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第35章 目虚镜 阴阳界的大门缓缓打开,涌出灰黑色的阴气,苌今修为尚浅抱着手臂打哆嗦,“好冷。” 七叶嘴角上扬,“冷就回去嘛。” “不回去!奴婢适应会儿就好了。” 七叶看她那股好奇又执着的劲儿只能作罢。四周的黑雾还没散去,冥王走在最前面,背影有些模糊,说话声倒是一刻都没断过,“兲浪仗着有目虚镜,三天两头的惹事,为了防止她逃出来,我将八十层所有关押的邪神全部转移,只剩她一个,就这样也关不住她。” 七叶抿嘴说:“你错就错在不应该把那些能和她谈心的邪神转移走,她没了精神寄托当然要逃出来啦?” 苌今行了个礼好奇的问:“恕奴婢多嘴,兲浪这次是怎么逃出来的?” “呃......到八十一层探查的小厮被她勾搭上了,我明明叮嘱过他们不能和她说话。” 七叶皱眉说:“看样子她在地狱里也没忘记修炼,魅惑人的本事又涨了一层。这次捉住她之后,必须要关到八十一层去了。” “不行啊,她犯的罪本身就不重,关在八十层已经引起鬼族的不满,如果打入顶层,仙界恐怕要和鬼族开战了。” 七叶因为冥王的话沉思不语,脚步未停,余光忽然闪过一抹红色的衣袂,她驻足看去,黑雾的深处只有黑色山石的影子。 “娘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七叶随意一笑,提步向前走去。 待走出迷雾,七叶他们站在长满彼岸花的山坡上向下看去,阴司的景象尽收眼底。 苌今激动的指着远处说:“娘娘,中间那个长的像花瓶一样的建筑是什么?还有那上面红色的火球是什么?那些白色的光点就是鬼魂吗?” 七叶边走边说:“那个由八根擎天柱围城的建筑叫阴司殿,也是这个世界的灵力中心,上面那个火球叫灵力之眼,那些路上的白点就是人类的魂魄。” 八条连接人间界的大道,以阴司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忘川像护城河一般,围绕阴司殿静静流淌,波光粼粼。 “灵力中心,灵力之眼?听着好耳熟啊。” 七叶手随意拨开脚边的彼岸花,提醒她:“百足界?” “对对,就是百足界,阴司怎么也有灵力之眼呢?” 七叶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那颗巨大的火球,像一颗小太阳,表面火光流动,不时有火舌跳跃起来,“因为阴阳界其实就是异界,是父神发现最早的也是最安定的异界。那时人间界的灵魂四处飘散无处安置,父神又恰好发现了这里,就把这儿改造成安置灵魂的场所。” “哦。”苌今惊讶的长大嘴巴。 他们一行人走进阴司殿,看到里面的小鬼们都在有秩序的闷头工作,七叶赞赏的说:“不错啊,几百年不见这帮小鬼头还知道好好干活了,往常我一来,看到他们不是在翘二郎腿啃鸡腿,就是聚在一起赌钱。”七叶指向东北门门口的那只无头鬼说:“他以前调戏女鬼被我一顿狠揍,每次见到我就跑,这次没跑看样子是彻底改过自新了。” 苌今附和道:“娘娘果然走到哪里都那么威武。” 七叶自豪的挺直腰板,对冥王说:“你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变得那么老实。” 冥王回头拱手道:“哪里,还是第戎上神管理的好。” 七叶听到头顶传来嗡嗡的响声,脸色严肃起来,“言归正传,你想好让我和兲浪去哪里打了吗?” 冥王说:“我想了又想,只有鬼洞最合适了。” 七叶闻言有些为难,“鬼洞,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飞会很麻烦。” 苌今知道妖进入鬼洞后会失去飞行能力,而且一旦被吸进无量界里就再也出不来了,“太危险了,换个地方吧。” 冥王说:“可是也就那里随便您怎么打都没事。” “那也不能让我家娘娘有危险啊?” 七叶拍拍苌今肩膀说:“没事,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化作御灵作我的翅膀吧。” 苌今跟了她这么多年,却从未和她一起征战过,闻言顿感荣耀加身,激情澎湃,也顾不得危险了,“是,奴婢誓与娘娘并肩作战!”她话音刚落化作一支蝴蝶发簪落在七叶的鬓角,白嫩的翅膀慢慢变大,闪烁着五彩光纹,轻轻一挥七叶腾空而起,在空中飞了几圈,“苌今你太棒了,这和我自己飞没什么区别嘛!” 不知从何处传来苌今甜甜的声音,“多谢娘娘夸赞,不过您知道兲浪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七叶微微一笑,对站在下面的冥王挥手,“开门!” 冥王念诀施法,七叶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阴司大殿的顶部裂成六瓣缓缓打开。 苌今惊叫:“什么?!地狱在头顶上?” 七叶没有回答,笑着向上飞去,冲进发出黑红色光芒的世界里。 阴司界像一座高塔,低宽上窄,层层递进。地狱里的景象和世人口中传说的差不多,只不过这八十一层地狱里,只有前十八层是给人用的,后面的那些则是关押仙,魔,妖三界,以及各个异族败类的地方,越往上地狱里的环境就越恶劣,施加的封印也就越厉害。 “娘娘,地狱里这么大咱们上哪儿去找呢?光飞到八十层就要好久。” 七叶落在第七层刀山地狱里的一座刀山顶上,说是刀山,其实是由带着锋利棱角的黑色水晶石垒成,山下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死地,,往常这里可是哀嚎遍野,一片血腥景象,可现在十分安静,刀山下那些赤/身裸/体准备受刑的人嘴角带着痴痴的笑,向前方那座最高的刀山跑去。 负责行刑的小鬼有的倒在地上昏睡,有的和那些人一样傻笑着向里面跑去。 苌今沉声说:“这里好奇怪,难道兲浪来过这儿?” 七叶看着前方,火红色绣着黑色花纹的长裙被热浪吹起,“没有,她就在这里。” “啊?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呆在这里做什么?” 七叶脚尖轻点,跳过一座座刀山,迎着铺面的热浪说:“因为她逃出来是要实现她光辉的理想。” 直到看见兲浪的真面目,还有她的所作所为,苌今才明白七叶话里的意思。 娇小的少女坐在漫山遍野的人群中间,身后打着一柄红色竹伞,脸上画着浓妆,妖媚中带着可爱,身穿黑红相间的宽袖长袍,腰间绑着宽腰带,腰带在身前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正将手里的铜镜对准一个爬到她身前的罪人,镜中先是倒映出罪人扭曲的脸,后来里面映出各种影像,好像是这人从出生开始所经历的事情。 少女怜悯的摸摸那人的头,声音清甜纤细,“可怜的人,只不过说了几句神明的坏话就被关在这里,那些神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惩罚你们。来,我放你出去,让你重新开始,重获自由。” 少女手中的铜镜发出灿烂的光芒,被照的人迅速变小飞入铜镜之中。 七叶站在山上扶额叹气,“看见没,她就是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博爱倡导者,拥有反四海八荒的人格。整天拿着镜子照,什么人都想救。” 苌今看的目瞪口呆,“怪不得冥王说关不了她,你说她是犯罪吧又没杀人放火,但是影响绝对恶劣,可是那镜子真的能救人吗?” “能啊!灵魂被吸入之后就能到人间重新投胎,但是坏根未除,即使再做人还会犯同样的错,最后还是下地狱。” 苌今无奈的叹口气,对这个兲浪简直无语了。 七叶掐着腰大声喊:“住手——!兲浪,你有完没完!” 兲浪扬起小脸抬头看她,然后对围在身边,直勾勾盯着她的人群说:“看见没,她就是反四海八荒人格的代表。” 七叶指着她怒喊:“你说谁呢!” 兲浪同情的看着她说:“你整天喊维护正义,却手染鲜血,杀了不知多少无辜可怜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而不是虐待惩罚。” 周围的人群响起呼应的哭喊声。 七叶抽出赢镇指向山下说:“少废话,开打吧!” 兲浪泪光盈盈的说:“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把我关在地狱里,我只不过想救人,救人也有错吗?”她指着自己颈间的伤痕说:“上次你伤我的疤痕还在,七叶,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把我置于死地,这就是你说的正义吗?” 七叶被她说的语塞,苌今说:“这人真是歪理一大堆。” 七叶叹口气,“这哪到哪儿啊,她手里的铜镜比她的嘴还能迷惑人。”说完,她不等兲浪再胡言乱语,直接持剑朝她刺去,兲浪举镜抵挡,黑色灵力与白色亮光相撞,周围人都被卷飞到空中然后蹦蹦摔到地上。 兲浪怒道:“你伤到他们了!” 七叶嘴角轻扬,“心疼了?那咱们换个地方?” “好!”兲浪想都没想,跟着七叶向处于阴司最顶端的黑洞飞去。七叶回头,看到兲浪执着坚毅的神情,有点心软,“兲浪,我希望你自己能乖乖回去,否则真到鬼洞,就凭我手里的赢镇,难保不会杀掉你。” 兲浪哼笑:“哼,我行的才是天道,天道不会让我死的!反倒是你,拿着偷来的剑不要太得意忘形。” 七叶被戳中痛点,一咬牙加快速度向上飞去,直到黑洞入口。这座异界里的灵力汇聚成白色光点被卷入黑洞中,阴风鼓起她的长发,七叶眼神凌厉,心中却是有些颤抖的,毕竟她一次也没来过这里,这座传闻曾吞噬过无数神魔妖兽的黑洞,深邃诡秘,像有人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活活吞下。 兲浪轻笑,“怎么,害怕了?听说妖在黑洞里无法飞行,还会受到干扰,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她倒退着飞进黑洞中,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七叶看看手里的赢镇,握紧剑柄,深吸口气,一步步向黑洞走去。 没错,她是害怕,但是决不会退缩。 七叶的脚刚要踏进去,耳边传来轻唤,“七叶——!” 她停步回头,可四周并没有什么人,“苌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咱们快走吧。” 七叶眨眨眼睛,刚要走,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她心中一凛,四处看去,“方壶?方壶你在吗?” 黑洞周围只有密密麻麻不停旋转的光点,光点的尽头是模糊的八十一层地狱的山影,方壶根本就不在。 七叶觉得很奇怪,背脊发凉,苌今还在不停的催促她进去,她一边往黑洞走去,一边回头,心蹦蹦快跳起来。 “小茶——!” 七叶一惊,她分明听到方壶撕心裂肺的喊声,可周围什么都没有,是幻觉?还是兲浪在搞鬼? “娘娘,快进去吧,再不进去你可就要输了。” 七叶呆呆的看着黑洞,眼睛越瞪越大,她猛地抓下鬓边的蝴蝶,看着蝴蝶在手中尖叫挣扎,“你不是苌今,苌今胆小甚微,从来不敢让我做危险的事,你是谁!” 七叶怒吼一声,手用力一握,白色蝴蝶尖叫一声化作流光被黑洞吸进去,她吓得全身发凉,后退几步,“果然,果然不是苌今。”她怒瞪向四周,希望能再听到方壶的声音,兲浪进入黑洞之后这么久一直没出来,这一切都有问题,难道她看到的都是假象,她中了幻术?那这幻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七叶猛地闭上眼睛,努力的在脑海中回忆,她知道目虚镜有迷惑人的能力,所以进入阴司之后便开天眼防止被迷惑,那就是在这之前,她进入阴司之前就中了镜子的幻术。 哪里,到底在哪里! “......抓住我的......” 七叶又听到声音,感到手背有东西划过,急忙伸手去抓,虽然什么都没抓到,可她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一抹红色的衣袂。 在那里!阴司大门的前面!原来那个衣角并不是她看错了,而是兲浪当时就站在那里,当着她的面下了幻术。 怪不得一直不喜欢她的冥王会突然单独出来见她,一直胆小的苌今会变的那么积极大胆,以前总喜欢偷懒的小鬼们变的那么勤劳寡言,原来都是假的! 七叶闭上眼睛,掐指念诀,周身灵力暴涨,熊熊黑光如火般从她脚下燃烧起来,她提起赢镇,蓝色光剑骤然变成一把黑色利刃,蓝光化作飞龙腾空而起,落在七叶的肩膀上,“来吧,看看是你的幻境厉害,还是我的赢镇厉害!” 七叶持剑砍去,看似在凭空乱砍,可所有的光刃全都撞击在虚空上,发出咔擦巨响,一会儿功夫,她周围景象全都出现裂痕。 七叶狂笑着,眼中黑光莹莹,在空中挥剑飞舞,整个人似与赢镇融为一体。 “嘭!” 七叶听见巨响回头看去,一只手凭空出现,向她伸过来,白色的衣袖随风翻转,她知道这是谁的手,心底涌出一股暖流,眼眶酸涩,“傻瓜,伤还没好就别来了嘛。”她轻叹一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温暖,周围景象轰然炸开,支离破碎。 方壶就站在她面前,离她也不过咫尺的距离。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将她拽进怀里。 七叶竟然发现他身子在颤抖,没有那么严重吧,只是跌进幻境里而已,她微笑着回头,却被身后的景象吓的呼吸一滞,原来那黑洞竟然是邪神梦璃的嘴,她刚才差一点就成了邪神的腹中餐。 第36章 临觉 梦璃是三界唯一的虚无邪神,由欲念而生,专修神力却不修实体,人们所能看到他的,除了一缕虚无缥缈的黑烟,就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自他历劫成神以来,无数仙魔人鬼怪曾葬在他口中,恶名非是黑洞所能及的。 方壶紧紧将七叶按在怀里,胸膛剧烈的起伏,慢慢向后退,试图拉开自身与梦璃嘴的距离,可没退多远,飞悬在他们下方的岱屿大声喊:“别再退了!” 方壶身子一顿,七叶心狂跳着,踮起脚尖隔着方壶的肩膀向后开去,那里果然也有一张黑盆大口在等着他们。 原来梦璃使用□□术,在他们的四面八方张开大嘴,既像无数的猛兽将他们团团围住,又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们。 七叶稳下心神,低声对方壶说:“小心,在没分辨出哪个是他的真身之前不要激怒他,否则我们会被射成马蜂窝的。” “嗯。”方壶的下巴轻轻擦过她的头顶,“不过一直有个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七叶知道他说的是谁,气的牙根痒痒,眼睛仔细扫过四周,终于在右上方的一只梦璃后面看到红色绣花鞋尖,沉声道:“兲浪,有本事做坏事没本事出来见人?” 七叶说完见她不出来,笑道:“连梦璃这样活了十几万岁的邪神都被你说服了,你就不出来说服一下我们?” 兲浪的脚动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她抱着目虚镜缓缓移动出来,外貌神色与七叶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无二,但两眼泛着红光,显然是在高度戒备和战斗状态。目虚镜四周是金色螺旋式花纹,有金色光点循环流动。镜子里光影飞转最后定格在云烟缥缈七行山。 “七叶,你和我其实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你也出生在一个被仙界藐视的地方,不管多么努力,多么小心翼翼,总能被人挑出错来。” 七叶反诘:“没有,他们挑我错,是因为我小时候的确很调皮捣蛋。” 兲浪飘到她面前,将铜镜里的七叶指给她看,“瞧,自从你被强迫继任帝君的位置,哪里有点开心的模样,你变得小心翼翼,什么错都不可以犯,什么话都不可以说,连最喜欢的铸造术都不能尽兴学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赋予了他们权利束缚你,惩罚你,压制你,剥夺你的快乐和自由!” 兲浪仰望高空旋转着,甜美的能够刺破人心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流进七叶的脑子里,每一句都捎带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七叶。”方壶低头看她。 七叶抬起头迎上他白色的眸子,那里有坚定和冷静。七叶扯扯嘴角说:“兲浪,不论人还是神仙,活着都需要他人的关怀和爱护。你想要享受这一切,就要承受随之而来的责任和束缚。我在七行山做帝君,心甘情愿!” “哼!”兲浪冷哼一声,将手中镜子举起来照向方壶,“让我来看看古上神都经历过什么?” 七叶担心的抬头看他,却见方壶眸子里亮闪闪的,好像很希望被照到一样。她正纳闷,却听兲浪怒道:“怎么什么都没有!这些又红又白的影子是什么?”她将镜子对向他们。 岱屿也好奇的飞上来,和他们一起看目虚镜里的影像。 的确很模糊,像是墨迹未干时被擦来擦去的样子,兲浪和岱屿看不出来,但七叶和方壶立马认出来,脸唰的红了,那不是他们在人间的洞房花烛夜吗?红色的嫁衣缠绕着白嫩的皮肤。 岱屿看出他俩有异样,用扇子指着还在研究镜子里影像的兲浪说:“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好不容易修炼成鬼神,容易吗?成天拿个镜子照来照去,你也不嫌麻烦。瞧瞧,你把梦璃都忽悠成什么样了。堂堂邪神,张着大嘴在这儿站半天喝西北风,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形象全毁!” 岱屿说法,梦璃很配合的呲溜一声,把嘴角的口水吸回去。 可他这一动,本地和幻体的差异顿显,幻影是流不出哈喇子的。方壶不知道岱屿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还是真提前观察出来,总之嘴角轻扬,抽剑朝斜后方梦璃的本地砍去。 “啊——!梦璃快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逃出去破坏三界和平!”兲浪大声喊,手中铜镜里窜出无数像血管一样的红色触手,想抓住七叶和岱屿。 “兲浪,疯了吧你!”七叶怒喝持剑抵挡。 可与此同时,梦璃嘴中凝结出黑色妖光,嘤嘤嘤,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射过来。 方壶砍中梦璃黑红色的厚嘴唇,逼的他不停向后移,却没想到他突然发出妖光,“七叶!”方壶回头,见七叶虽然身处危险中,但面色沉静,眼神凌厉,黑红色的身影张扬肆意的在如网的光束中上下飞舞,一会儿便将大部分妖光都反弹回去。 【我自己能打,不用你帮忙。】 方壶脑海里想起七叶和他初遇时说过的那句话,不管在西海,在异界,还是在这里,她从未对他求助过,总是一个人去面对困难,战胜敌人。 这时,七叶正向兲浪飞去,突然有道妖光从她身后袭来,方壶眼露蓝光,用力一扯,将缠在他剑上的梦璃的舌头扯断,然后刚想闪身过去。 发现七叶将赢镇翻转至身侧,那抹妖光撞击在剑身上,还作了助力,将她猛地顶到兲浪身前。 这些只发生在一瞬间,但是七叶应对的很好,她嘴角甚至带着笑意,十分享受这场战斗,可方壶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意识像掉进梦璃的口中,被黑暗吞噬,周围有梦璃的怒吼声,兲浪和七叶,岱屿的吵架声,打斗声,可他脑海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如果小茶是因为他的保护,他的大能和神勇而爱上他的,那如今,他该拿什么去吸引她,他有的她都有,而且最恐怖的是——她不再需要他了。 方壶握紧剑柄,胸口荡起熊熊的怒火,他已经几万年没有愤懑,无助,迷茫过了。 “嗷——!”梦璃的舌头快速愈合,分裂成无数各式各样的武器朝他袭来。 方壶两眼倒映着七叶的容颜,嘴唇轻动, 他手中的剑突然挣脱旋转,化作手持蓝刃的巨人,巨人迅速变大怒喝一声,将手里的巨剑插/入脚下。 蓝色风暴夹杂着无数光刃,将还在嘚瑟的兲浪和刚飞到方壶身后的梦璃都席卷进去,被搅碎的肉块和鲜血喷洒出来,然后又被卷进去,反复数次,直到梦璃和兲浪尸骨无存的被吸进巨剑的身体里。 岱屿和七叶还维持着战斗的姿势,岱屿放下手里的剑说:“大哥你怎么了?你对这两个小罗罗用临觉做什么?” 方壶一动不动的盯着七叶,见她眼神有惊恐,有疑惑和不安,可唯独没有崇拜和爱意。他瞪着眼睛一步步向七叶走去,七叶被逼的往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罪不至死。” 方壶冷漠的看着她不说话,像疯掉的,被抽走灵魂的战士,眼中只有杀戮。七叶眼眶发红,伸手使劲摇他肩膀,“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看到她眼中的难过和担忧,方壶猛地深吸口气,紧紧将她按进怀里。 岱屿在一旁皱起眉头,临觉化成剑身飞回方壶手中。 方壶的身子冰冷,七叶努力抱紧他用手抚摸他宽阔的背脊想给他一丝温暖,“没事了,我和岱屿都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方壶慢慢恢复平静,低头看她的脸,完了,这次不但没保护她,还反被她安慰救赎,“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七叶放心一笑,可想起兲浪和梦璃,笑意带着浓浓的苦涩。 方壶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心,他们的本体和灵魂都在我这里,只要他们改过自新,我会将他们放出来,让他们重新修炼。” 七叶大笑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方壶微弓着腰,心底开心又满足,刚想说几句讨好她的情话,“七叶,我其实......” “啊!目虚镜!” 兲浪的目虚镜漂浮在远处,七叶两眼放光放开方壶,朝镜子飞去,“哈哈,真是赚大发啦,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目虚镜是我的!” 七叶冲过去抱起镜子,么么么的亲了好久。 七叶的体温还在,方壶怅然若失的放下手,见她摆弄着破镜子,完全忘记他的存在。 岱屿上前拍拍他肩膀说:“爱一个人很难,只争朝夕。” 方壶瞥了他一眼,“这次兲浪行事极端狠辣,不像她平时的作风,我们回去得好好查查。” “嗯。”岱屿神色也严肃起来,“还有你方才神力失控,会不会... ...” 他俩讨论到一半,却听七叶尖叫一声,人竟然被目虚镜吸了进去。 “七叶——!”方壶急忙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往上拉,大声喊:“岱屿,快帮忙!” 岱屿坏笑着蹲在镜子旁说:“劝你别拽了,人一旦被吸进目虚镜是出不来的,只能投胎转世。” “不要!不准放手!”七叶尖叫着冒出头来,两手死死攥住方壶的手,脸色煞白。 岱屿忍着笑意说:“你这又是何苦,在人间转一遭也不过百八十年的事,要是赶上运气好,投胎做猫啊狗啊什么的,也就十几二十年就回来了。” 七叶倒吸口凉气,两只手紧了紧,“方壶,不要松手,求求你别松手!” 灵力风暴从镜子中席卷上来,吹的他们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方壶不忍心放手,可再拖下去,七叶的神识要受伤了。 “七叶,你乖乖去投胎,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相信我。” “不用——!!”七叶面目狰狞,又使劲儿往上蹿,“这样投胎太丢人了,我不要!” 岱屿噗嗤笑出来,“放心,这里就我们三个,我不会跟别人说你玩目虚镜把自己玩进去的。” “岱屿,你!”七叶气的直抽抽,方壶手慢慢松开,额头却顶上她的额头说:“七叶,就当是给我机会,证明你会爱上我的。” 七叶一愣,眼前方壶那张绝美无暇的脸骤然远去,“不要,啊——!” 七叶的尖叫声逐渐远去,方壶严肃的看着脚下的镜子,对岱屿说:“我下界去陪她,这里的事你先帮我处理,剩下的事等我回来找第戎谈。” “哦。”岱屿见方壶这就要往下跳,急忙拉住他,“等等,你就这么跳下去,不但会失去记忆,还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蹉跎一生还遇不见她都有可能。” 方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怎么办?” 岱屿拿扇子一拍他肩膀,“要说这追女子还是瀛洲比你厉害,他曾经看上过一个凡人女子,你猜他怎么追的?” 方壶很想知道,却又有点鄙视的看着他。 岱屿上前对他耳语,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第37章 澹青和澹凰 “嘎嘎嘎.......咕咕咕......” 中年农夫拿着竹竿赶着一群大鹅往村里走,穿着黑色花裙,手脚脖子上挂着银饰,草鞋踏过泥泞的小径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小径的一侧是宽广良田,另一侧是一栋栋白墙黑瓦的小楼。 今日刚下过雨,山涧起雾,一丝风都没有。农夫脸上带着红红的笑意,好像有什么喜事似得,他吆喝一声,竹竿一挥,突然有风夹着雾气迎面而来,他疑惑的停下脚步四处看看,“风哪儿来的?” 他只愣神了一瞬,脸上又扬起笑意,挥动着竹竿往村里走去,边走边哼着山歌,声音清澈嘹亮。 农夫踏过的小径上悠的闪现出两个身影,白衣人玉树临风,黑衣人温文尔雅,他们一齐看向白衣人手里的铜镜,里面倒映的就是这座村子的影像,不过在各个地方散落着小红点,一闪一闪。 黑衣人指着其中一点说:“方壶,司命说的地方是这里,可铜镜怎么会显示出这么多投胎的人来?” 方壶皱着眉头手一挥,滴上两滴心头血,让目虚镜重新寻找与他灵魂相近的人,片刻后,镜中显示出的还是这个地方,不过红点终于减少成一个。 方壶放心一笑,岱屿一拍扇子,“太好了!这肯定就是她了。不过你给镜子刺眼不就好找了嘛,何必这么麻烦。” 方壶微微一笑,“这可是七叶喜欢的东西。” ...... 他们按着目虚镜所指示的,掠过田地,越过农房,最后停在一座破旧的柴火堆前。 岱屿扒开耷拉在柴火上的破布,昏暗的柴火缝里躺着一窝白色小狗。 方壶眼睛瞪的都要掉出来,岱屿扯扯嘴角,“不会吧,我只是随便说说。” 方壶喉结轻动,伸手一手拿起一只仔细看,他盯着一只额上带小黑点的小狗,小狗呲呲鼻子,黑豆眼睛也认真的看向他,方壶轻声问:“七叶,是你吗?” 岱屿站在一旁看他与狗神情对视的样子打了个冷战,急忙上前让他先把狗放下,“你先别激动, 七叶投牲畜道的可能性太低了,我们再找找。” “也是,七叶最怕狗。”方壶看着那小狗说着,真心希望它不是七叶,否则让他和狗谈情说爱,难度太大了点。 这时,后院农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方壶同岱屿对视一眼,掏出铜镜一看,就在那件房子的位置出现一个黑色的光点,他们急忙冲过去。 可是全宇宙最难的问题又摆在方壶面前,这房里产妇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目虚镜所有者的关系,镜子里显示不出究竟哪个才是七叶。 榻上的产妇一手抱着一个脸上尽是笑意,孩子的父亲快步走进来虽然也在笑,但是眼中露出失望。 “全抱走。”方壶说。 “啊不太好吧?” “反正这对夫妇不喜欢七叶。”方壶指着那男子冷冷的说。 “呃,好吧。” ... ... 澹青从小就听娘说,她和姐姐刚出生的时候差点被两个臭道士给抱走了,爹爹一开始握着手里的银子看着两个道士抱着她和姐姐离开,可后来实在舍不得,就又哭着追上去求道士将孩子留下。 黑衣道士不知道和白衣道士说了什么,反正白衣道士纠结了很久才把她和姐姐还回去,不但还了,还莫名其妙给他们好多金子,说:“你的两个女儿命值千金,要精贵着养。” 于是乎,他们一夜之间从农民变成富甲一方的大户。 娘亲一直对那两个道士感恩戴德,爹爹却说他们不是好人,最好永远别再遇见。 澹青知道他们都想错了,那白衣道士从来都没离开过,从她记事开始,他就一直坐在芳香园里的那棵桃花树上,春夏秋冬,日日夜夜,像不会被风化的石像,像与树融为一体的树妖。 澹青一手拿着木铲子,一手拉着姐姐跑到树下,说:“我们要把这棵树挖出来,上面有树妖!” 澹凰老实的点下头和澹青面对面开始挖土。 正值春天,桃花开的正好,阳光透过满树桃花粉嫩嫩的落下来,洒落在两个孩子的头上。 小孩子身体燥热力气有限,一会儿的功夫就满头大汗,澹青抬头看姐姐,看了又看。她有天晚上路过爹娘房间偷听到爹爹说: “这两个孩子明明是一母所生,怎么长的一点也不一样。澹青又白又可爱,澹凰黄不拉几,一点都不好看。” 娘说:“哪有亲爹这样说孩子的,澹凰老实又懂事,比澹青省心多了。” 爹说:“也是,澹青从小调皮,谎话连篇,还说树上有妖怪,我真是生了一对千金,快把我压死了都。” 澹青看着姐姐,打心眼里喜欢她依赖她,姐姐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语,总带着暖暖的微笑,会陪她一起闯祸,替她挨打挨罚。她觉得姐姐是最美的,谁都比不上。 澹凰擦了把汗,抬头问:“怎么不挖了?累了?” 澹青愣了一下摇摇头,起身用木铲子指向树顶,“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树妖打倒,让他没有栖身之地。” 澹凰无奈的摇头,“你都和这棵树斗了好几年了,我都替你累得慌。再说爹娘不是请高人来看过吗?说没有妖怪。” 澹青急了,“连姐姐也不信我?”她大喊一声朝树冲过去,抱着树干往上爬,可爬没两下身子突然定住滋溜溜滑下来,又爬又滑下来,来回数次。 澹凰实在看不过去上去劝她,“别爬了,我信还不行吗?” 澹青呼呼喘,“嗯,今儿个非除掉他不可!”这几年她用过无数办法想赶走这个妖怪,因为她曾亲眼看到他砍死一个上门看风水的老和尚。 她话音刚落,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满树桃花纷纷落下,一枚枚粉色花瓣透着明媚的阳光,从她们眼前划过。 澹青惊讶的抬起头,看坐在树枝上的白衣妖怪手轻轻摇晃树枝,温柔的看着她,没有那晚的杀意和冷厉。他一头白发,白衣飘飘然然,此刻他更像仙人,不像妖怪。 粉色可爱的花瓣一如她粉嘟嘟的小脸,落在她的发上肩膀上,“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坏妖怪!” 面对她的质问,妖怪微微一笑,又恢复他往常的样子,双手拢进袖子里,闭目静思。 澹青小脸皱成菊花,将铲子往树上一丢,哭着往屋里跑去,澹凰也追上去。 铲子非常精准的砸在方壶的额头上翻飞出去,方壶睁开眼睛伸手抚下额头,内心满了惆怅。 小时候的她是多么可爱,穿着肚兜,光着屁股,啃着小拳头在榻上滚来滚去。因为她比姐姐长的更可爱些,这对夫妻待她也格外的好。 他之所以能认出澹青就是七叶,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戳到她额头,澹青飞扑上来咔擦咬住他的手,半天不松开。 然后他满怀热情的投入到讨好澹青的任务中去,却因为他在除掉一个妖怪的途中被澹青看见,从此澹青就对他充满敌意,想方设法想把他赶走,他想开口解释,可岱屿专程过来跟他说:“女子最讨厌对方找借口,你得用行动表达对她的坚守和爱护,不要说,要行动,行动!” 方壶抬头望天,蓝天白云,树枝桃影,花瓣贴着他俊美的侧脸落下。匆匆十年,她从咿呀学语的婴儿变成亭亭可爱的少女,但是对他仍然没有半分情义。 两年后,澹青的爹爹高中进士,作了城主,澹家在南方成了富有和权利的象征。 澹家这两个女儿一跃成了万千男子争娶的目标,才十二岁就有好多本地外地的人家过来提亲。家世好的冲澹青去,家世差点的冲澹凰去。 澹青的爹爹眼高于顶,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起,拖了三年也没定下个合适的。不过最令他忧心的是,外面不知为何传出澹青克夫的谣言来,说凡是到澹家提亲说想娶她的男子总会遇到各种倒霉事,不是马车出意外就是家里生意破产,甚至有人家闹鬼把老人都吓傻了。 于是乎,说要娶澹凰的越来越多,想娶澹青的却越来越少。 第38章 桃花树下怨树妖 此时,澹凰捧着绣绷穿针引线,淡粉色的丝绸上绣着紫红色的并蒂莲,一朵已经绣好,另一朵才刚刚开始,她侧头看坐在身边的澹青,她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兵器谱看的十分认真。 “青儿,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学女红,整天看这种东西,就不怕嫁不出去?” 澹青呵呵一笑,捻着书页慢慢翻过去,“嫁不出去更好,你没看来提亲的都是些什么人。” 澹凰放下绣绷认真的看着她,“青儿,人要学会知足,我们可比贫民家的那些女子好过很多了。”她看向远处脸上有些疑惑,“不过,至今不知道那两个道士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嗯......”澹青拉着长音儿,一手端着书,一手学握剑的姿势,显然没听澹凰在说什么。 澹凰伤心的垂下眸子,低声说:“你看吧,我先回屋了。” “哦。”澹青手接着比划,无意中抬头见澹凰竟然在流眼泪,她急忙扔掉书跳起来说:“姐姐怎么了?我没有不听你说话,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别生气。” 澹凰看着可爱又淘气的妹妹,想起了她们即将要面临的离别,眼泪哗哗的往下掉,“青儿,等我们嫁人以后,就很难再见面了。你啊,怎么就如此冷情,我为此日日夜夜的难过,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我...”澹青急的语塞,“谁说我没想了!” “不,我不是逼你思虑,逼你难过。我是希望你永远都能这么单纯潇洒,不让任何人任何事牵绊住,能永远这样快快乐乐的。” 澹青咬着唇,眼眶酸涩,心里难受的像有小刀在刮,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感,只能用力抱住自己的姐姐,“姐姐,你要比我更快乐,更幸福!” 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在一个被窝里,一个院子里度过了平静快乐的同年,前途茫茫昏暗无光,她们年纪虽小,但是听过很多女子嫁人之后的悲惨事,知道后半生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这辈子就好了,输了,她们的人生就走到了尽头。 她们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澹凰给澹青擦干眼泪,笑道:“你回去好好准备吧,下午要来的那位刘公子听说貌若潘安,才德兼备,姐姐希望你能嫁给他。” “你怎么不嫁?” 澹凰沉吟一瞬,眼中闪过痛处,说:“我也会去的。” 澹青气道:“姐姐就是想事情太悲观,你长的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出来的东西比绣娘都要好,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你?再说了,那个刘公子如果真那么看重皮相,我可不会嫁给他,嫁给他还不如嫁给那树妖呢!”她边说边指向绿莹莹的桃花树。 一直闭目打坐的方壶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透出蓝色光芒,头上升起神圣的光圈。 他过激的反应把小七叶又吓跑了,不过等了十几年终于等来了希望,他深吸口气,仰头沐浴阳光,看样子岱屿说的没错,女子需要的不是言语而是守护和行动,如今守护他做到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行动了?还有那个刘公子,是不是也该拿扫帚清理掉了?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澹青和姐姐并排跪坐在堂中,侍童撩开珠帘他缓缓走进来的时候,她脑海中就不停的在荡漾着这句话,因为刘茹真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又俊又雅,与她们姐妹俩谈话的时候眸子微微垂下绝不乱看,说话不急不慢,旁征博引,十分有趣。 澹青对他印象很好,主动与他攀谈,澹凰却偏于沉默,神色平淡不像是对他有兴趣。可澹青明白姐姐在想什么,她在自卑在隐忍,想把好男人留给她,可她不需要,这男子虽然很好但她并没有动心,她问的所有问题,无非就是想让姐姐多了解他。 于是在这场相亲的最后,澹青问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刘公子对女子的皮相怎么看?”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下来,澹凰责备看她一眼,澹青装没看见死死盯着刘茹真,沉默一会儿后,他说:“青春年少时,无人不爱皮相,白发苍苍时,无人不爱知心人。” ....... “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喜欢他?” 刘茹真刚走,澹青便抱着姐姐问:“他最后那问题回答的还好吧?虽然没什么情趣,但是能看出他想事情很现实也很明白。” 澹凰一直以来被压制下去的希望被他的这句话拉出水面,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宁肯像以前一样接受现实脚踏实地,也不想被人托举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摔在地上。 因为姐姐的沉默,澹青有些茫然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或是被一个人喜欢都是特别难的事,她这个从来没把成亲当回事的人也突然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她晚上睡不着,沿着檐下散步,有只萤火虫飞过来,她跳起两手一抓,然后小心翼翼的趴在两手的缝隙上看,黑暗中,萤火虫的绿光像是它的呼吸,一下一下。她脚步未停,等再抬头时发现自己走到桃花树下,树妖长长的衣摆都要碰到她头顶了。 这一愣神,萤火虫嗖的逃走,澹青急的想去追,可不但没追上,肩膀上的披肩也扯掉了。 她愤愤的走到树下仰着脖子说:“喂,你得赔我萤火虫。” 树妖静静的看着她,在浓浓的夜色里散发着莹莹亮光,绝美的容颜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深刻,是刘茹真不能比的,天下男子都不能比的。 他手轻轻一挥,飘来一阵微风,澹青回头见寂静昏暗的花园里慢慢腾气无数绿莹莹的光点。她欢叫一声跑过去,投身进绿色银河,这些绿色的星星会飞会动,会围着她旋转跳舞。 突如其来的美妙情景让她忘记忧愁烦恼,只欢笑着跑来跳去。 方壶看着她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跃下大树,脚下带着声响向她走去。 澹青闻声回头,这么多年,她头一次看他从树上下来,风姿翩翩,神情温柔,没有一点他杀人那晚的戾气,“你到底是不是妖怪?”她终于鼓起勇气问。 “不是。”他也终于鼓起勇气回答。 澹青头一次听他说话,声音像水落池边,凤鸣九天。她心头乱跳起来,伸手做出不让他再前进的姿势,“等等,那你是仙人吗?” “是。”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澹青紧张的看着他,问出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困惑,那个曾在她幼时用袖子为她挡雨,摔倒时会将她抱起来柔声安慰的白衣公子,为何一夜之间变成杀人魔鬼,她问过他无数次,想听他解释,可他像默认了一般,十年来沉默不语。 “因为他想伤害你。” “那也不该杀人!”澹青气的吼他,声音颤抖,眼泪轰的涌出来,心底却有一丝开心在里面。 “他是坏妖怪,不是人。” 澹青呆呆的看着他,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消失无踪,她沉默半晌,终于有些紧张的向他走去。 雪白的长发,精致的脸,华美的锦衣,他全身带着荧光好像一碰就会碎了的水中倒影,“我可以摸摸你吗?”这是澹青十几年来的梦想。 方壶温柔的向她伸出手,没想到澹青开心的走上前,根本就不关心他的手,直接上去摸脸,“哇....暖暖的感觉,和人一样呢。” 方壶身子一颤,睫毛轻轻颤抖,澹青好像没注意到他的惊讶和紧张,踮起脚尖,与他脸对脸观察。 “你真美,头发美,眼睛美,嘴也美,天上的神仙都像你这般好看吗?” 方壶悠的想起曾经的她,也曾与他面对面说过相似的话,顿时心神荡漾,眼中漫出雾气,透出蓝色荧光。 澹青则是被他异样的神情和越发美丽的眼睛吓得心急跳两下。 “小姐,小姐。”远处传来丫鬟的喊声,澹青忙收回手,逃也似的向丫鬟跑去。 方壶看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心想她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下次把星梦神君的星网借来,让她好好玩玩。 几天后,上次来相亲的刘茹真竟然选择了澹凰,不但城主府里的人惊讶,城里大街小巷更传的沸沸扬扬,不过传的最多的还是说澹家二小姐果然有问题,要不然那刘茹真干嘛放着好好的美娇人不娶非得娶相貌一般的澹凰呢? 澹青一边替姐姐高兴,一边气的发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就变成克夫女了。她掐着腰站在树下埋怨半天,把城里那些人说的难听话通通跟树妖重复一遍。 方壶说:“我可以在他们命簿上做做手脚。” 澹青抿嘴笑,突然觉得没那么气了,“算了,让他们继续说,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为什么?” 澹青想了想说:“嫁人没有研究那些兵器有意思。” 方壶说:“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澹青心底荡起一丝涟漪,她想问跟他去哪儿,可又觉得去哪儿都一样,“跟你走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教你铸造术,让你造出震惊人间界的兵器。” “好。” 第39章 登门造访 与树妖聊过之后,澹青回去仔细一琢磨,觉得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他了呢?当时她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心情本就抑郁愤懑,再听到树妖轻而易举就将她多年的心愿说出口,自然会脑袋发热。 如今想想,这里有家,有爹娘,有心爱的姐姐,她又不太想走了。最重要的是,她对树妖完全不了解,连他的名字都不知晓,就这么跟他走,好像自己把自己卖了一样。 澹青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起床去找那树妖,想把一些事情问清楚,比如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神仙,有没有做过坏事,跟他学艺需不需要付银子,学几年才能出师,如果她想念家人中途是否可以回来等等。 她拿着写满问题的纸条快步向花园走去,朱漆廊柱快速闪过,视野的尽头,那棵繁茂的桃花树上哪里还有树妖的身影。 澹青脚步越来越快,干脆跨过栏杆直接朝园子里跑去。 从她出生到现在几千个日日夜夜,不论刮风下雨他都坐在树上从没有离开过。不可能,他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因为全家只有她能看到树妖的关系,澹青心中一直有种优越感,甚至幻想树妖是她的守护者,或者是她前生的恋人。这次他的不告而别让澹青既生气难过,又认清了现实,无论身边曾有过什么,如果不珍惜,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 树妖一直坐着的那根树枝不高,相比其他枝丫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澹青两手抱住粗糙冰凉的树干,眼睛盯着那根树枝,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能爬到树上将他赶走,这次眼看着与树枝越来越近她心反而越来越失望,直到她和树妖一样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树妖十几年来看到的景象,不由得湿了眼眶。 左前方的小屋是她和姐姐小时候曾住过的地方,远处的长廊是她到各处去的必经之地,这花园里到处都有她和姐姐成长的印记,凝聚着光阴和无数的喜怒哀乐,这些都被他看在眼里。 “你去哪儿了,明明答应要带我走的......”澹青坐在树上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营造出的美好画卷,像被什么人从中间一撕,后面竟是苍白。脆弱的树枝轻轻摇晃,好像有点支撑不住她的重量,澹青苦笑,“他坐的时候树枝从来都不摇晃。” “青儿,青儿你在哪儿。”远处传来澹凰的唤声。 “我在这儿。” 澹凰看她竟然坐在树枝上,惊讶的跑过来,“你是怎么上去的?” 澹青垂下眸子,晃晃耷拉的两条腿,声音苦涩,“树妖离开了。” “啊?”澹凰语塞,因为这些年她压根不相信有什么树妖的存在,“你先下来上面太危险了,前院来了两个道士都说想带你走,一言不合竟然打起来了,你快过去看看。” “道士,是那两个差点把我们抱走的道士吗?” 澹凰说:“我还没过去看,来通报的丫鬟说他俩穿着一黑一白,很有可能是他们。” 澹青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是他,一定是他,他来接她了!她急忙从树上跳下,拉着姐姐朝前院跑去。 情况比澹青想象的要糟糕很多,堂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有的被摔成几瓣,有的被扔出门斜躺在草地里。澹青的爹娘蜷缩在桌案后面吓的瑟瑟发抖,丫鬟和侍从则躲到门外偷偷往里瞧。奇怪的是屋里虽然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却看不到人。 “爹,娘。”澹青和澹凰护着头冲到爹娘身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那两个道士吗?”澹青见树妖正和陌生的黑衣男子在空中对战,黑衣男子长相妖媚冷峻,手拿红色短剑,树妖的武器则是蓝色长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澹青的父亲小声说:“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穿白衣裳的的确是曾经要把你们抱走的道士,但是那个穿黑衣裳的不是。青儿,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上坏人了?” “没有,我也不认识那个黑衣人。”澹青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人说:“不,你不但认识我,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澹青一愣,僵硬的转过头,见黑衣男子眼露红光带着风飞来,墨色长袍上绣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黑色的唇性感妖艳。 可他没飞多远被树妖一脚踹飞,撞到墙上。澹青又慌张的看向树妖,没想到他并不解释什么,只对她微微一笑,带着自信和桀骜向黑衣男子挥剑砍去。 澹凰见澹青失神的看着空中,使劲摇她肩膀,“你能看见是不是,快让他们别打了。” 澹青回过神来,大声喊:“别打了!你们会伤到我家人的!” 方壶和巍真同时顿住,冷冷盯着对方,都维持着可以随时向对方发动攻击的姿势慢慢拉开距离,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工作太忙没能更上3000,明天补上,么么哒~~ 第40章 前尘 澹青自小就知道自己与姐姐,爹娘,周围的人是不同的,她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起初觉得自卑,孤独,困扰,可长大之后她开始接受自己的特别,享受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其中就包括这只美美的树妖。 既然能看见妖怪,她自然也会相信前世今生,因果轮回。 黑衣男子的一句话激起她强烈的好奇心,见他们彼此对视但是没有再开打的意思,便鼓起勇气从桌子后面露出头,“两位神仙高人,我前世认识你们吗?我也有很厉害的武器,可以飞檐走壁,以一敌百吗?可以一伸手指头就削掉山头吗?” 澹凰气的拽她袖子,让她不要再问胡话激怒他们。 方壶和巍真本来杀气腾腾的表情变得扭曲颤抖,一齐向她看过去。 澹青急忙把头收回,深吸口气,却听他们说: “是。” “不是。” 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听声音树妖否认她前世是妖神鬼怪这件事。澹青想了想鼓起勇气站起来,看看黑衣男子又看看树妖,“我想听你们的解释。”她抬手指向树妖,“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前院的桃花树上住了十五年?”又指向黑衣男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前世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要来接我走?” 方壶与巍真对视,嘴唇轻轻开合,“我叫音然上仙,是个小有名气的铸造师,一直想找个天赋奇佳的孩子作弟子。” “哦,你等了这么多年,只是想收我为徒?” 方壶一愣,收回目光看向她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将师徒关系升华一下。” 澹青眨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这时巍真开口说:“他撒谎。” “哦?那你说说。”澹青其实对前世的说法更好奇一点。 “你是掌管西北仙界的七叶上神,也是天界最负盛名的铸造大师,曾造出震惊三界的神兵利器沧尔,曾封印妖神九冥,击杀鬼神兲浪。你的美貌和神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澹青微张着嘴,激动的忘记呼吸,脑海里浮现出飓风咆哮,苍天黄土之间,她全身冒着火焰两手拿着宣花板斧,冲进妖魔鬼怪之中左劈右砍的情景。 巍真看着方壶带刀的眸子,嘴角轻扬,声音愈发温柔起来,“而我名唤巍真,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曾为了找到火龙珠冒险闯入火龙的洞穴,为了在寒冰之火里打造兵器,前往北冥荒原,在那里呆了一百多年差点冻死在哪儿。我带你走是为了渡给你修为,助你早日返回天界。” 澹青了然的点头,“哦,你来找我,是为了帮朋友回家?” 巍真抿嘴说:“我们的感情要比朋友更深一些。” 澹凰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一直紧紧抓着澹青的手,“青儿,他们真的要带你走吗?你真的愿意跟他们走吗?” 澹青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含糊的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走。” “那你还是想走对吗?丢下我,丢下爹娘跟这些连人都不是的东西走!”澹凰猛推她肩膀,满脸泪水,声音尖锐颤抖。 澹青头一次看她发怒失控的样子,心慌的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这个家。” 澹凰显然不想再听她解释,眼中是失望和决绝,“你走吧,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竟然顶不过妖怪的一句话。”说完,澹凰不顾澹青的解释和拉扯,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 澹老爷的想法是,澹青现在名声不好,嫁不了好人家,如果能跟着仙人去修行也不是件坏事。澹母却万万舍不得,“不行啊,你可不能跟他们走,万一被害了怎么办!” 澹老爷说:“怎么能说仙人的坏话!如果他们想害青儿,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还用在这儿大费周章。”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儿啊,凰儿出嫁,咱们身边可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 澹青身子被母亲扯的轻轻摇晃,眼睛却仍然望着澹凰离开的方向,好像光是看,就能将生气走掉的姐姐看回来。 小时候父母对她偏爱很多,可姐姐从未说一句不公,反而将好的都让给她。 她不爱学女红,开玩笑说让姐姐帮她绣嫁妆,姐姐就真的替她绣好了。 澹青有时会开玩笑问:“姐姐为啥那么爱我呢?” 澹凰总是笑着回答:“怕是前世欠了你的。” 回忆到这儿,澹青眼眶一红,握紧拳头,出了这个门是大千世界,自由天空。入了这个门是红尘乱世,不醉不休。 如果她们姐妹俩真是因为前世纠葛而相遇,那她有责任留在尘世里陪她将这一生走完。 “音然上仙,巍真。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可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凡尘俗世里将今生好好过完。” 澹青说完要去追姐姐,向她道歉。 “等等,你必须跟我走!”巍真闪身挡住澹青去路,握住她的手。 澹青只觉左手像突然伸进千年寒冰中,尖锐的痛感钻进她脑子里,让她失声哭叫:“啊——!” 方壶冲上来推开巍真将她冻伤的手放到胸口,用心头血温暖治疗她的冻伤。 澹青痛的站立不住,歪倒在方壶的怀里,“我的手好痛,好痛,救救我。” 澹父澹母上前,见她手上的皮几乎脱落,露出鲜红的血肉,澹母吓得当场晕过去,澹父全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巍真愣了一瞬,急忙上前吐出血红色的内丹,“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心的将双手预热托着她的下巴,将内丹喂进去。 澹青疼的暴怒,一把将他推开,“不要碰我,滚!滚开!” 巍真身子一晃,竟被她推到在地。 方壶见澹青的手开始复原,暗暗松口气,毕竟魔族的寒毒是他这种至阳至纯的灵力没办法克制的,又侧目看到巍真双目一片死寂,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这是魔族失去内丹,灵体崩溃的前兆,“快走,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澹青靠在方壶怀里从哭喊变成无力的抽泣,眼中全是剧痛产生的灰蒙蒙的苍白。 “七叶,对不起,欠你的我会十倍还给你。” 澹青听到了,却不想抬头看他,直到他的话像清晨山涧的浓雾渐渐散去,她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一个墨色影子摇晃着向屋外灿烂处走去,渐渐被光明吞噬殆尽。 几个时辰后,手上的痛渐渐褪去,可澹青没打算轻易放掉这个与姐姐和好的宝贵机会,仍然在床上装痛苦,装无助,惹的澹凰哭了一场又一场。 “我知道,这是报应。是我对不起姐姐的报应。” 澹凰将她抱在怀里,看她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心疼的抽搐:“是姐姐不好,不该生你的气,不该赌气离开,若不是为了来追我,你也不会受伤。” 澹青一边哭着一边偷偷瞧澹凰的表情,决定见好就收,于是带着哭音说:“还是姐姐真心待我,青儿再也不离开了!姐姐能不能原谅我?” 澹凰哭的说不出话来,紧紧搂着她说:“好...好...姐姐当然原谅你,还比以前更爱你。” ...... 方壶坐在桃花树上听到澹青说的话,忍不住扬起嘴角,笑意爬上眼角眉梢,如果小茶是她对爱的执着,七叶是她的外在品性,澹青就是她层层掩饰下的内心。他爱上的是小茶,七叶,澹青的结合体,不分轻重,不分前世今生,无论小茶,七叶,澹青都是他心爱的女人。 这时,澹青的厢房里又传来说话声, “青儿,你真的不走了吗?” “不走了。” “那树妖怎么办?” “他不是树妖,是音然上仙。我可知道上仙品阶很低的,就比土地公高一点,我跟他学什么劲,如果是上神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方壶闻言身子一僵,从树上直挺挺倒下去。 原来上仙和土地公差不多,上仙没有树妖地位高。方壶觉得十几年竖立起来的神秘,高冷,温柔,无私的形象轰然倒塌。 方壶急于重新提高在她心中的地位,一日夜里把她从床上唤到树前,当着她的面引了三道天雷,轰轰轰,想要上演上仙飞升的场面。 没想到澹青吓的抱头就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打雷啦,下雨啦!” 方壶失神的望着夜空,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 “看,这就是我造出的神兵——徊钟。”方壶话音未落,在院子里现出高十丈,宽四丈的大钟。褐色钟身上刻着象征着声音回路,灵魂轮回的花纹,古朴神秘。周围彩光萦绕,仙气袅袅。 “哇——!”澹青激动欣喜的围着徊钟旋转,手想碰又不敢碰,“这是做什么用的?” 方壶得意一笑:“钟声可击破山河,钟内可封印上神品阶的妖魔鬼怪。” 澹青不停的点头,只觉这个音然上仙真是不简单,竟然能造出封印上神的兵器来,她想了想说:“上仙果然厉害,不过这些神兵利器我一个凡人都用不了,您造出过凡人能用的神兵吗?” 方壶一愣。 “拿出来看看?”澹青站在树下,一脸希冀的向他伸出手。 方壶看她手一勾一勾,大眼睛一闪一闪,心咕咚一声掉进加了黄连的醋坛子里,又酸又苦,“凡人能用的兵器我还没做过。” “哦,你都不做凡人兵器还收凡人弟子做什么?”澹青无趣的摊手,跑去找姐姐玩去了。 方壶手抚额头,终于明白世人那句:将军不拿绣花针的含义。七叶的脾气和反应他还能预测,澹青是完全不按常理出招,只会用常人的思维来回应他作的一切。 怎么办?这样下去别说让她喜欢上自己,连取得她的信任都很难。 这年年末,刘茹真到城主府下聘礼,准备来年夏天迎澹凰过门。 这对澹青父母来说是件大喜事,澹青和澹凰却完全开心不起来。澹凰为自己未知的未来担心,为即将到来的分别难过,澹青则是怕刘茹真对姐姐不好,她考虑到自己有仙人撑腰,如果刘茹真敢纳小妾,或对姐姐不好,她就动用非常手段逼他就范。 澹青和澹凰和往常一样坐在树下谈心,她们谈到刘茹真的问题时,澹青激动的站起来对方壶说: “就凭咱们俩的关系,如果我姐被欺负了,你一定会肯帮她报仇吧?” 方壶闭目静思,淡淡的说:“咱们是什么关系?” 澹青语塞,认真的想想说:“师徒关系,我现在就给您磕头。”她说完真跪下,不顾澹凰阻拦,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方壶睁开眼睛严肃的看着她,澹青也执着的看过去,这时,她像极了七叶,那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 “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师傅请说。”澹青一本正经的抱拳回礼。 “澹凰出嫁后,你必须要随我出去修行,修仙,学习铸造术。” 澹青急道:“那我不就不能保护姐姐了吗?” “你留在这里就可以保护她吗?随便插手她的家事是好的吗?世人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比那清官又如何?” 澹青明白,姐姐出嫁之后就是夫家的人,就是她是亲妹妹也不能对姐姐的婆家指手画脚,可是她不放心,就是不能放手。 方壶又说:“随我好好修行,为她积累福报,不仅利她今世,也利来世。” 澹青看向澹凰,见她正担忧疑惑的看着自己,并不知道神仙都对她说了什么,“姐姐,神仙答应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就安心出嫁吧。” 澹凰闻言,脸颊微红,泪光盈盈。 第41章 地位提升 澹青还记得姐姐出嫁的那天城主府外的巷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红色的丝绸,红色的炮竹,红色灯笼,鞭炮鼓乐声震的人心颤。姐姐那天美的让她惊讶,感动,留恋,音然上仙手一挥,桃花漫天飞舞,惊得观礼人群啧啧称赞。 澹青没有办法送姐姐走很远,站在巷子口,透过缥缈的烟尘,飞舞的红绸和桃花雨看着绣满金丝线的花轿越走越远,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之后,她便告别爹娘随音然上仙离开,徒步走过平原,翻越高山,她从小没有出过远门,近观山河湖海,体验各地风土人情。这期间不乏遇到欺凌弱小,杀人越货,男盗女娼等等事情,澹青起初接受不了,总是提起刀就往上冲,巴不得把全世界的坏人都除尽。 但是时间久了,澹青终于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有好人有坏人,坏人要多一些,好人要少一些,大多数人都在好与坏之间挣扎。不过他们无论是好是坏,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目的都很单纯,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七年后,方壶带她到五仙山生活,还是那个山头,可爱的木屋,他教她如何修炼,如何打造兵器。她则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做个老实听话的徒弟。 “师父,您看这把匕首怎么样?”澹青一脸脏兮兮的从铸造间跑出来,将自己刚打造好的武器拿给方壶看。 方壶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摆棋谱,见她笑着向自己跑过来,笑容像沾着露水的桃花纯洁可爱。他接过匕首仔细查看,用手轻弹两下,声音清脆回路绝佳,“不错,你可以出师了。” “真的嘛?”澹青兴奋的一拍手,“我果然是个天才,学了几年就出师了。” 方壶故作生气的训她:“不得骄傲自满。” “是,师父。”澹青急忙收敛笑意,讨好的凑到他身旁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方壶手一顿,将匕首轻轻放到桌上,“不行,以你现在的本事,只能作人类使用的兵器,想打造出神兵利器的话,这才刚刚开始,而且你修仙的进度太慢,再这样拖下去今生可就成不了仙了。” 澹青失望的说:“让我回去看看姐姐,爹娘都不行吗?” 方壶看她质疑生气的眸子,觉得自己火热稚嫩的心噗嗤撞在她这块冷石头上,究竟他是山神,还是她是? 这些年七叶修行进度缓慢,很有可能是对红尘的牵挂太多,但这些牵挂里面竟然没有他? 澹青看他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问:“您怎么了?我说回家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要是一个人在山上孤单可以陪我一起走呀?” “我会孤单?笑话!”方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啪的拍了下桌子往屋里走去,“想走便走,为师不留你!” 方壶长袖一挥扬长而去,华丽的锦衣发出嘶嘶响声,澹青莫名其妙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干脆也学他样子一甩手跑回屋子,咣当把门关上。 小院顿时安静下来,山风吹过带来几片树叶和花瓣,一对喜鹊欢叫着落到石桌上,碰碰嘴巴,歇脚之后又匆匆飞走。 翌日清晨,澹青背着包袱从屋里出来,走到方壶的房间前敲门,半晌没有回应,“师父,徒儿先走了。我真的很想念姐姐和爹娘,如果看他们都很好,我会尽快回来的。”她说完,趴在门上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了想,伸手抚上房门,“师父,青儿很快就回来,您别生气,别 不要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青儿的心里您和姐姐,爹娘一样重要。” 澹青说完红着眼睛快步离去,方壶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手抚着房门,心痛的闭上眼睛,他后悔不应该收她为徒,十五年的陪伴,七年的朝夕相处他只混了个亲人的品阶,难道再也升不上去了吗? 澹青边走边哭,时不时回头看向山顶,她心里好难受啊,明知道会回来,可是如果回来之后发现师父气跑了呢?这么一想,她哭的更大声更委屈,对家人的担忧,对师父的不舍要把她撕裂,如果这次回去,看到父母,姐姐都很安好,她决定以后不再下山了,专心修炼,陪孤独又傲娇的师父生活下去。 可是不久之后,澹青闻到熟悉的花香,停下脚步四处寻找师父的身影。 “师父,师父?”澹青破涕为笑,爬到树上找,拨开草丛找,查看大石后面,甚至故意趴在老鼠洞往里瞧,“师父,你在里面吗?” 头上挨了一下,澹青吃痛抱头爬起来,还是没看到师父的影子。 她愧疚的垂下眸子,哽咽难言,前路漫漫,师父虽然生气也终是不舍得让她一个人走,“师父,等到了城里,徒儿给您做栗子糕,买青竹酒给您喝。”她微微笑着,眼睛亮闪闪的。 方壶其实就站在她面前,闻言心头澎湃难耐差点现身,他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澹青身子一颤,捂着额头后退两步,“什么东西?师父不要吓我。”软糯温热的触感,是师父的手吗?不,比手软滑一些,还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和尖锐异样的气息刺进她的脑海。 澹青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又提步向山下走去。 从东海到南地,他们整整走了三个月,路上也发生了不少事,可来时和回去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澹青一边享受一边紧张,甚至紧张到晚上睡不着,站在客栈窗前看星星,方壶斜坐在屋顶,手拿酒壶缓缓往嘴里倒酒,俊美桀骜,比天上的圆月还要耀眼。 “那天碰到我额头上的,是师父的嘴唇吗?” 方壶惊的一口酒喷了出去,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听。 澹青的害羞的垂着眸子,脸蛋被月光照亮,这件事她在心里偷偷琢磨了三个月,一直没勇气问出口。今晚不知是月色太美好,还是明天就要到家了太紧张的关系,不由得就从嘴里溜出来,不过既然说了,她敢作敢当,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如果师父想和我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一些礼节还是要有的,比如提亲下聘礼什么的。姐姐说这些虽然是俗礼,可是对女孩子特别重要。”澹青说着头伸出窗外往屋顶上瞧,上面安静的像没人一样,她想了想,急忙说:“如果是我误会了师父的意思,您也别生气,徒儿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孝敬您的。” 她说完尴尬的揪住衣摆,心想自己或许是人间界脸皮最厚,胆子最大的女子,竟然主动跟男子说这种话,这男子还是她的师父。她急忙伸手想把窗关上滚回去睡觉,却见白色的身影缓缓落下,停在窗外,凤纹锦衣轻轻飘动,金光点点。师父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好看,像钩子一样抓住她的心。 澹青微微一笑,“师父真好看。”她经常这么夸他,语气纯洁,自然而然。 方壶向她伸出手。澹青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向窗外,“啊,救命。”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师父,我还不会飞!” “你说的可是真的?”方壶心快要炸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生怕漏掉她的表情,错听她说的话。 澹青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看看还不算太高的地面,回头看他深情专注的表情,脸唰的红了,声音小的和蚊子一样,“唔嗯,” 方壶认真的看着她,“青儿,看着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澹青勇敢的回视他的眼睛,脸热的发烫,心都要跳出来了,“唔嗯,青儿想和你过日子,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方壶用力将她按在怀里,她的回答虽然还差点,但是足够了,他很满足,心比天上的满月还要圆满。 澹青头一次被他这样抱着,很紧张还有点喘不上气,可是很开心很有安全感,师父的胸膛硬邦邦的,但是很有力量很温暖。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而他就是她的世界。 ...... 了却一桩心事之后,澹青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他们先启程去城主府探望澹青的父母,顺便将两人的事说一说,方壶会依照世人的礼数迎娶澹青,一想到这儿他就神游天外,木偶似得跟着澹青走,都没发现他们最后落脚在房梁上。 “青青,你这是干什么?”方壶回过神来,见她沿着房梁往前挪。 “自然要给我爹娘一个惊喜咯,我在外修炼这么多年,最起码得从天而降,飞身旋转落地,手持神兵利器摆个很神气的姿势。” 方壶笑道:“用不用再给你撒点花瓣雨,腾起点仙雾来。” “好,多谢师父。”澹青也不客气,笑着拱手道谢。这时房门打开,澹母先走进来。澹青立即收敛笑意,仔细看母亲,她瘦了,老了,眼角还带着愁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母亲一向很温柔从容的。 澹青担忧的皱起眉头,方壶伸手拍她肩膀,在心底跟她说:“不要多想,没事的。” 澹青努力一笑,“是啊,也许是和爹爹吵架了。” 临近傍晚澹父才推门进来,澹母急忙起身问:“凰儿的病怎么样?” 澹父摇摇头,深叹口气,面容也比从前老了十岁。 澹青身子一晃,差点从梁上掉下来,方壶急忙将她抱住缓缓落下。 “爹,娘,姐姐她怎么了?” 第42章 心底的痛 “青儿,你姐姐得了重病,怕是好不了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澹青恍恍惚惚的听完母亲的话,直接从房里冲出去,不停的跑,甚至没有听到方壶的唤声,也忘记他是会飞的,直到被他抱起,像流光一般滑过天际。 澹青提前想过很多场景,几乎都是姐姐神情枯槁昏睡不醒的样子,可当她推开房门,闯进姐姐的闺房看到的,是她微笑的靠在床头看男孩在她面前背诗的情景。 “姐姐。” “青儿?”澹凰呆了一瞬,急忙要掀开被子下床,被站在一旁的丫鬟按住,“夫人您不能下床。” 澹青冲上去抱住她,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姐姐,爹娘说你病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那个刘茹真对你不好?我听说他还纳妾了!” 澹凰没有回答,只是捧着她的脸深深的看着她,泪光闪闪,“太好了,你还是这么健康有精神,老天可怜,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姐姐不要这么说,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你,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澹凰看她太激动,看向站在一旁有点受惊的孩子说:“浩儿,这是小姨,快行礼问安。” 澹青回过神来,浩儿很乖的上前磕头,“浩儿拜见小姨。”磕完头,两只小手伸出来要红包。 “浩儿乖,对,得给你大红包。”澹青急忙摸上摸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两千银子。 澹凰掩嘴偷笑,澹青回头向方壶求助。 方壶伸手,掌中现出一把匕首,“就将你做的这把匕首送给他吧。” 澹青起身走到他跟前,这把匕首刚做好的时候没有取名字,没有装刀柄和装饰。这三个月她天天想着回家的事,也就把这些事给忘记了,没想到他记得,不但记得还帮她做好。 匕首上刻着花朵的图案,武器很少会用花朵作装饰,澹青疑惑的看着他。 方壶说:“传世神兵,可比金银更有意义和价值。给它取个名字吧。” 澹青点头,走到浩儿面前将匕首放到他手中说:“这把匕首叫千刃。希望它能护你平安,一声顺遂。” 浩儿灵珑精神的看着手里的匕首,惊喜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澹青见这孩子很像他父亲,俊俏可爱。 澹凰见她不再计较她生病这件事,示意丫鬟将孩子领出去玩。 “青儿,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澹青听话的坐到床沿,让她抚摸自己的脸颊,听她述说这些年发生的事,可没有一句是和刘茹真相关的。 这反而让澹青产生怀疑,姐姐曾经那么喜欢他,怎么会一句也不提他呢?除非,她的病真和他有关。 澹青装作不再计较,当晚以想照顾姐姐为由住下来,四处打听消息,甚至想使用法术在刘茹真小妾的房间里设结界偷听他们说话。 方壶几番阻止,让澹青产生抵触情绪。 “青青,你学法术是为了拯救苍生,不是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 “我连自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苍生。”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可能,我了解姐姐有多喜欢刘茹真,每次我故意提到他时,姐姐总会闪躲不语,这完全不合理,而且我相信自己的预感,姐姐得病的原因绝对没那么简单。” “好,如果刘茹真的做过伤害她的事,你要怎么做?” 澹青站在屋顶仰望夜空,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她深吸口气,紧握的双手松开,“不知道。” 方壶知道她在被仇恨灼烧,脑子混沌不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睛完全看不到夜空的美。他像接近发怒的小猫一样接近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命运,如果你强行用仙力为她医治或改变她的命数,来生她会遭受更多。” “为什么要遭受更多?”澹青声音阴沉冰冷,“姐姐那么善良,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凭什么就要早死。而那些伤害她的人却要开开心心的活着?这不公平!” 方壶见她双眸映着黑光,心中一凛。 妖神和邪神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七叶在世时仙根扭曲坠入魔道,她死后就会成为邪神,“青青,你将这事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好不好?” 澹青闻言心里好受一些,“你骗我,你说过只要我好好修炼姐姐和爹娘就会生活的很好。” 方壶闻言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她,“我没有骗你,但是澹凰的命格好像有问题。” 澹青狐疑的抬头,“什么问题?” 原来澹凰和澹青刚出生时,方壶曾为她俩算过命,两人皆是吉祥富贵,一生不会有大风大浪。按照他当时算的命格来看,澹凰不可能伤情早夭。那如今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澹凰的命格发生了改变。 澹青惊讶的问:“可是你说过,人的命格由司命撰写,是不可能更改的。” 方壶沉吟不语,澹青看出他神色有异,“你在想什么?” 方壶雪白的眸子看着虚空,握着澹青的手紧了紧,“如果是堕仙为人,她的命格就在司命掌控之外,甚至可以改写自己的命运。” 澹青呼吸一滞,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姐姐是堕仙吗?” 方壶说:“还不敢肯定,需要进入她神识探查一番,但是她现在的身子会受不了。” “我不相信,姐姐怎么可能是堕仙,咱们现在去问问她,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和事。”澹 青拉着方壶向澹凰的厢房跑去,可跑到门口时,恰巧碰到刘茹真领着浩儿走进屋里。 澹青掐指念诀想偷听,方壶伸手拉住她,“我来。”方壶施法将澹青虚化,她可以直接走进屋里,却不会被他们发现。 “相公。”澹凰幸福的拉着刘茹真的手,“这么晚了,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前两日公务繁忙没能过来,今天就想着一定带浩儿来陪你,身体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不用担心。” ...... 很普通的夫妻之间的对话,可是澹青能看出来姐姐眼中尽是爱意,可刘茹真表面上虽然对姐姐很好,可眼中只有怜悯和尊敬,没有爱。刘茹真当晚想留下来,却被澹凰婉言回绝,最后只能带着浩儿离开。 澹青不明白姐姐为何要这么做,于是跟着刘茹真到了他的小妾那里,两人果然是浓情蜜意,那小妾长的可爱动人是澹凰不能比的。 澹青气的想冲上去杀了他,被方壶拉住飞到无人的郊外。 “放手!果然是他背叛了姐姐,我要杀了他!” 澹青不停的挣扎,力气越来越大,方壶知道她原来的灵力只是被关在神识的深处,一旦释放出来,他未必能拦得住。在世为人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杀人,她身为妖神都会受到极大的惩罚,他用力抱紧她,幻化出蓝色灵线将他们捆在一起。 澹青尖叫一声,猛地咬住他的肩膀,两眼通红,心底的野性和怒火被激发出来。 “青青,他是澹凰最爱的人,你真要杀他吗?” 澹青身子一顿,想起姐姐看到刘茹真时的眼神,好像在看着全世界,全宇宙。 “杀他,究竟是为你姐姐报仇雪恨,还是将她推进火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方壶感到她的身子僵住,急忙将手贴在她后心,护住她的心脉。 “不,我不甘心,姐姐为什么要死,他为什么活的好好的,为什么!”澹青声嘶力竭的怒吼声迅速被黑暗吞噬,夜风拂过草地沙沙作响。 童年充满阳光的记忆,姐姐可爱温暖的笑脸全都被现实打碎,澹青不停的对天怒吼,心底的怨气越来越深。 方壶看她愤怒到疯癫的样子,心痛欲裂,几番劝慰都没有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他用力按住她的后颈狠狠含住她的唇。 澹青一愣,眼睛瞪的要掉出来,方壶趁虚直入吮吸她的舌头,澹青满脸通红一边唔唔乱叫,一边打他胸口,眼泪委屈的落下来。 【青青,我会杀了他,只要你不再难过,不再怨恨。】 方壶传递给她的话像清泉流入心底。 【澹凰的真实身份必须查清。青青,我在这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澹青闻眸子中的黑光渐渐褪去,她放弃挣扎,无力的被他拥吻,许久后,方壶离开她的唇,澹青把脸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天边迸发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心底的怨恨像旷野的黑暗逐渐隐去。 第43章 澹凰的心 这几天澹青强打着精神和姐姐说笑,直到这日半夜她刚回到厢房准备休息,就有丫鬟来报澹凰突然昏迷,大夫说已经不行了。 “青青。” 澹青临出门前被方壶叫住,她脸色煞白的看着门外的夜景,心里被浓墨浸染,“师父放心,直到真相之前我不会动他。” 方壶牵着她的手,快步领着她向外走去。 澹凰厢房内外跪满了低声抽泣的丫鬟,几个个高的侍从正拿着竹竿将门口的红灯笼提下,准备随时换上白的。 澹青大步跨过门槛,眼神冰冷决绝,她一身白衣,头上别着白梅簪子,黑色的眸子扫过屋里的跪在中央的两个老大夫,两个澹凰的贴身丫鬟,还有正跪在床前神情呆滞绝望的刘茹真。 澹青脚下一顿,心被他的伤情的样子刺痛到,“姐姐,请你临走之前告诉我,是不是这个人伤透了你的心,让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澹青轻声说着,可满屋子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按着方壶所说将心头血滴在姐姐的眉间。红色光束从眉间绽放,逐渐扩大颜色越来越鲜艳。澹青强撑睁着眼睛,强光中看到一点桃花盛开,两朵,三朵.......无数朵飞舞着聚集在一起逐渐凝聚成人形。 “哥哥不要哭,朵儿没事。” 美丽妖娆的仙子缓缓落在刘茹真身侧,她头上伸展出树根枝丫,长满各种各样色彩鲜艳的花朵,绣满百花图的粉色长裙,裙摆蜿蜒落在澹青脚前。 “姐姐?姐姐?”澹青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丽妖娆的仙子就是她的姐姐,可是除了她,还会有谁会那么痴情的依偎在刘茹真身边,即便他看不见自己,不曾爱过自己。 澹青唤了几声,仙子才回过头来,那双柳叶细眉的眼睛里没有姐姐的浓浓情义,而是深不见底的复杂,还有略微的心疼和无奈。 “姐姐,我是青儿啊。”澹青指着自己的胸口,小心的提醒她。 方壶上前紧握住澹青的手,神色严肃警惕,“百花仙子竟然是你?” 百花仙子收回目光额头靠在刘茹真的肩膀上,声音温柔缥缈,“方壶上神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澹青紧张的看着他,方壶安慰的搂住她的肩膀,“青青需要知道真相。” “姐姐,是不是刘茹真伤的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澹青脑中纷纷扰扰,总觉得眼前这个 仙子像澹凰却又不是,她好像从以前就认识她却又不是。 百花仙子深情的看着刘茹真,嘴角是幸福又痛苦的笑,“他没有伤过我,是命运在伤我们,几万年了,我轮回了无数次,只为了让他再次爱上我。可是......”她抬头望天,声音化作尖锐的刀子冲向天空,“这次我又失败了。” “七叶,跟你一起长大的日子,在五仙山渡过的时光,都很快乐很幸福。”她看向一脸茫然无措的澹青,“可是,我放不下他,哪怕爱着他的日子充满痛楚。” 百花仙子话还没说完,澹凰眉间的红光突然消失,屋里想起哀哭声,刘茹真哭的尤为悲痛,抱着澹凰的身体不肯撒手,“凰儿,是我对不起你,你醒来好不好,让我再爱你一次。” 百花仙子一下下抚摸着刘茹真的后背,“傻瓜,不是你的错。这一世是我不好,是我先放弃了你。你依父母之命将我迎进府里以后,从没亏待过我。是我在意市井流言不敢放开胸怀好好爱你,毕竟你那么的好,我这么的平凡。当我知道你曾经有个心爱的女子时,我便放弃了,一心想回报你对我的好,便劝你将那女子娶回来,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坚强,低估了对你的爱。嫉妒和失去你的痛烧的我想逃,可这世上除了你的身边我能逃到哪里去?所以这火很快便将我的命烧干净了。” 澹青身子轻轻颤抖,脑子迷迷糊糊,根本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七叶是谁,她是澹青啊!五仙山的日子又是什么? “姐姐你在说什么,不要只看他,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妹妹,是最爱你的人!”澹青大声哭喊,百花仙子侧过脸来,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婆婆也疼你爱你,只是我没办法回应你的爱,对不起七叶,跟你的母亲说我对不起她,让她不要再找我。”百花仙子的身子化作金光向窗外飞去,“七叶,不,青儿,好好听方壶上神的话,平安的回到阿祖身边,婆婆爱你。” “不,姐姐,姐姐!”澹青哭喊着向窗外追去。 小时候只要她哭鼻子,姐姐总会笑着用丝绢帮她擦干眼泪,如果她调皮摔倒,姐姐总会及时出现将她抱起来,柔声安慰她。 澹青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她向天边伸出手,以为姐姐看到了会回来将她扶起,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白色的衣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 澹青这才意识到澹凰已经死了,应该说从她愿意和师父离开的那天起,姐姐就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方壶看她哭的失了心神,抱着她飞向高空。原来城里正在过七巧节,穿城而过的碧水河边好多城里人正在放花灯,丛高空看,一盏盏花灯像倒映在水中的繁星,承载着人们对家人,爱人,朋友最真挚的祝福。 澹凰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离开的。 澹青呆呆的看着脚下盈盈点点的大地。方壶亲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好听,“青青,澹凰她没有死,只是在做好准备去迎接下一个轮回。” “师父,那个黑衣男子说的才是真话对吗?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想让你知道前世的事,因为人的寿命短暂,没有办法承受太多的记忆和情感。稍有不慎会伤了你的仙根,让你离世后没办法返回天界。” 澹青紧张的攥紧他的前襟,“那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凡人的?” 方壶想起她在目虚镜里挣扎的样子,忍不住笑意,“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澹青狐疑的看着他,心底慌张不已,忽然明白方壶说的很对,她的心很小没有办法承受太多的过去。天空深蓝浩渺,深处的深处是她的家,还有她神秘的过去,看久了会让她觉得眩晕害怕。算了,好好过完这一生,然后再考虑别的事吧。 澹青刚开始舍不得离开父母,但方壶却劝她:“不要担心,你走后他们会因为思念想再要个孩子,一年后你的母亲又生了个儿子。” “真的吗?爹爹一直盼望有个儿子。”澹青虽然难过,但想到父母以后会老有所依便狠心离开。 几个月后,他们再次回到五仙山,澹青推开小院的木门,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姐姐说,她和我在五仙山生活过。”澹青喃喃自语,方壶摸摸她的头沉默不语。 澹青知道师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能隐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开始修炼的生活。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修炼的认真专注,方壶则像打了鸡血一样为成亲做准备。 直到他们成亲那日,方壶牵着澹青的手站在洒满阳光的院子中央,轻声问她:“你有喜欢的嫁衣样式吗?” 澹青羞涩的摇摇头。微风吹过,眼前突然出现蓝色的衣袂,金色的七叶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方壶手慢慢滑过锦衣,蓝色花纹逐渐退去,变成鲜艳明亮的大红色,他两手一挥,将锦衣披在澹青身上,澹青害羞的穿上锦衣,偷偷瞧着栩栩如生的花纹说:“这是什么花?” 方壶回答:“七夜花,世界上最美的花。喜欢吗?” “喜欢。” 方壶牵着她走向祭台,三支香燃起缭缭青烟,五仙山浩瀚的山势都做了远方淡蓝海面的衬托。 澹青头上盖着喜帕,顺着方壶的牵引刚要跪下,心头一动,“师父,我怎么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发生过。” 方壶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澹青心下了然,十五年的等待,七年的朝夕相处,他默默又长情的陪伴或许并不是从她说想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洞房花烛夜,方壶有些紧张,脑海中回想起小茶和他成亲那晚的情景,可第二日她便...... “疼。” 澹青痛呼,方壶因为紧张手不由得握的重了些。 “对不起,握疼你了。” 澹青隔着红盖头看不到他的紧张,“师父,快把盖头摘了吧,好闷。” “嗯。”方壶深吸口气,拿起喜称将盖头挑开,在喜烛的映照下,澹青的脸格外明艳动人,含羞带臊。 这就是仙人漫长生命中所要承受的,一次次的失去,不停的重来,直到你做的让老天爷满意为止,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方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的时候不禁问:“上天,我们这次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了吧。” 【方壶,快出来,异界出大事了!】 听到岱屿的声音,方壶猛地睁开眼睛,心咕咚掉进湖底,看样子老天爷对他和七叶的磨练还未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预计在五十章左右完结,多谢读者大大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下本准备加大存稿量,避免再次出现中途改文和无法保证高质量更新等问题。喜欢我这种“风吹树枝花乱颤”文风的读者可以收藏作者,光顾我的下一部作品。 第44章 双生界 方壶走到屋外,见岱屿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无奈的说:“什么事?” “你总算出来了。魔都上空出现一条通往异界的裂缝,异界能量正在侵蚀过来。” 方壶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出现巍真临走时的背影,“巍真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裂缝出现的原因,但是会为此事负责,亲自到异界去将裂缝堵上。”岱屿说着看向红光莹莹的屋里,“这次是双生界,第戎让你把七叶一起带回去。” 方壶神情一冷,“怎么带?她现在可是凡人,你让我杀了她吗?” “第戎也是没办法,双生界是两个入口两个世界,去过异界的人又寥寥无几,多一个帮手好办事。”他品着方壶的脸色无奈的叹口气,“我也想让你们在凡间多培养下感情,这不是突发状况么。要不你先跟我走,等事情办完你再回来陪她。” 方壶狠狠盯着他,明白岱屿这是在逼他。 仙界一天人间一年,异界可就不一定了。比如阴司里的一天是人间的七天,百足界里的一个时辰相当于天界的一刻钟,而双生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有时时间快的惊人有时慢的吓人。有可能他这次进去再出来,发现天界已过百年,七叶会在人间苦等他一生,回去之后见不到他不知道要怎么怨恨,说不定又会把他忘记了。 岱屿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半晌后,见他伸出手说:“给我缘生丹。” “好嘞。”岱屿急忙幻出一粒放到他掌心。 方壶低声说:“要两颗。” “两颗?一颗她就死翘翘了。”岱屿恍然明白方壶的意思,又幻出一颗说:“这药仙人吃了很伤仙体,而且会很痛苦。” 方壶将药紧紧握住,“我和她今天刚发过誓要同生共死,你回去吧,我和七叶马上就到。” 岱屿本来还想帮员峤说几句话,看他向屋里走去,背影哀伤决然,只能把话都咽回去。 澹青正在挑灯芯,美丽的五官被橙红色的烛光照亮。听到开门声她转头,却直接撞进方壶的怀里,心中一惊,“师父吓我一跳。” 方壶的喜服上带着屋外的凉气,澹青舒服的蹭下脸说:“怎么不说话?” 方壶开始气喘,抱着澹青的手微微颤抖,“对不起,师父得带你回去。” “嗯?回哪里?”澹青疑惑的抬头看他,发现他的嘴角正在流血,“师父!” 方壶身子一晃,带着她倒在床上,澹青吓得摇头,话都说不利索,“你怎么了,究竟哪里伤到了快告诉我!我背你去看大夫,不会有事的。”她都忘记师父是仙人,凡人的大夫根本看不了他的病。 澹青挣脱他的手想背他起来去,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脸抵在他的脖子上,耳边听到他低沉的抽泣声。 澹青吓呆了,她不明白师父只出去了一会儿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最让她觉得恐惧的是,他的身体在变化,看起来不再轻飘透明,皮肤的触感和温度和常人无异。 “师父不要吓我。” “青青,如果可以我想变作凡人,就这样和你在五仙山上白头偕老。没有天界,没有异界,没有尽不完的义务责任。我活了数万年,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方壶说到一半,眼神涣散咳嗽起来,和凡人中毒要死的样子无异。 “师父为什么要说这些。生病了可以治,治好了我们再好好过日子。”澹青捧着他的脸,见他痛的失神的样子,她的心也在跟着崩溃。 “七叶,我必须得回去,不知道在你活着的日子里能不能回来。” “不要!你不能走,我们才刚成亲,你要回哪儿去!我不是七叶,是澹青!你看看我,我是青儿啊!” 方壶心如刀割,漫长的生命里,他没有经历过死亡,更不知道人死时是什么感觉,原来是这么的痛,痛的无可奈何,没有尽头。他想起小茶被祭火焚身时的痛楚,更不舍得让她再经历一次,何况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喜烛还没烧到一半,他们今世的爱情就要走到尽头。 方壶用力抓住她的手,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从嘴里涌出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痛,让你难过。你愿意吃下它和我一起回去吗?” 澹青瞪大眼睛缓缓打开手掌,看到黑色的药丸,她心下了然,不知道是该生气,愤恨,还是该开心,庆幸。 她爱的这个人啊,就这么轻易的毁了她的一生,她才二十几岁,要不就得做寡妇,要不就得吞下□□跟他一起死。 澹青哭的笑了,至少她爱的这个人啊,没有丢下他离开,她这一生因为他的陪伴,从来没有品尝过孤单的滋味,够了。 方壶看到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以为她在恨他,心地又痛又绝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澹青急忙搂住他的头,毫不犹豫的吞下药丸,“师父别怕,青儿陪你一起回去。”她含住方壶的唇,以为巨大的痛苦要蔓延开来,没想到她只是觉得身子越来越轻,师父的脸越来越模糊。 澹青眼看着师父还在痛苦挣扎可无能为力,灵魂慢慢飘起,看到在床上相拥的他们,方壶临走时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一只手抓进木板里。 “师父——!”澹青痛哭不止,穿过他和她的木屋,飞向那个令她觉得眩晕深邃的夜空。 她不停的哭,好像要将这一生所有的不舍,心疼和委屈都哭出来。 “师父,青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我......” 突然眼前射出耀眼白光,光束冲进她的灵魂深处,带来源源不断的灵力和沉积了上万年的陈年往事,她的出生和童年,对铸造术的喜爱,小茶的悲催人生,与方壶的再次相逢,他们的并肩作战,以及她被目虚镜吸进去之前的丢人模样。 七叶脸上的眼泪还未干,抽泣声慢慢变成气喘,她想等白光褪去后的第一件事是闪身回七行山,一是觉得澹青整天非他不可的样子太丢人,二是她明显感到灵魂深处对他的爱在不停的流逝,像从指缝间流下的细沙,怎么抓都抓不住。 白光唰的散去,七叶呆在当场,好多人围在天界的登仙台,一双双好奇关切的眼睛在盯着她,其中还包括她的爹娘,伯伯第戎。 “七叶!”阿祖和章珩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太好了,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快让爹爹看看。” “回来就好,看样子目虚镜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第戎为她把脉,探她的神识。 七叶强笑着被父母抱着,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到方壶的身影,迅速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方壶的笑僵在脸上,看她躲避的眼神,难道又把对他的爱忘记了? 第戎说:“七叶,魔族突然出现一条通往双生界的裂缝,异界能量已经倒灌下来,魔族百姓死伤惨重,你现在得随我去异界走一趟。” “好。” 七叶顺从的走在第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明白方壶要与澹青双双赴死的原因时,她心底很感动也越发的愧疚,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记得小茶和澹青与他相爱的种种,却怎么都记不起来那种感觉,想要冲到他怀里,被他拥抱的感觉。 这让她自卑又自责,不知道怎么跟方壶解释,如果他知道真相会不会一气之下再也不理她了?很有可能。 她是个不懂情的妖怪,残缺着一枚花瓣的七夜花,他会嫌弃,会放弃的。 “七叶。”听到熟悉的声音,七叶打了个冷战,手被他轻轻握住,他的身体又恢复成莹白透明的样子,高冷充满爱意的眼神一点都没变。 “嗯,师父,不是,方壶上神。” 方壶没有在意她神情的异样,严肃的说:“这次前往异界的是我,七叶,第戎,宪帝,巍真,巍真过来后我们就出发,异界之门会随即将我们分配在两个世界,两边的景色完全一致,像镜里镜外,但是异界之眼只有一个,不知道会在哪个世界里。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封印裂缝,查看灵界之眼是否还在,如果在的话设结界保护,不在的话直接摧毁异界,以绝后患。” 第戎等人闻言严肃的点头,七叶有些心神恍惚,也认真记下。 人群后面突然传来喊声:“哥哥,我也去。” 员峤穿过人群快步走来,岱屿跟在她身后,一脸无奈。 七叶心底激灵一下,刚想抽手,没想到方壶手握的很紧,没有想回避员峤的意思。 “异界里面很危险,你乖乖在外面等我。” 员峤刻意不看他们紧握的手,沉稳的说:“不,就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您忘了我有昆仑镜可以干扰异界里的时间。” 方壶还想说,岱屿用扇子捅他一下,“对啊,五妹的昆仑镜作用很大的。上次你不就差点被爆炸卷进去吗?要是有五妹在稍微拖延一下,就不至于那么凶险了。” 方 壶明白岱屿的意思,这段时间他为了七叶的事忽略了她的心情,心底有愧,于是点头答应。 第45章 冰冷和炙热 第戎挥挥手,周围看热闹的神仙逐渐散去,七叶一直僵硬的肩膀也耷拉下来。 “七叶。”方壶刚要开口,员峤灵巧的侧身把七叶挡在后面,粉色华丽的长裙将她挡的很彻底,连七叶稍微露出来的耳朵也被她鬓角戴着的百花簪子挡住。 “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方壶看不到七叶的神情,见她突然转身向阿祖上神快步走去。 七叶看到那簪子时想起澹凰,去异界之前她想知道真相,“娘,你认识百花仙子吗?” 阿祖惊讶的回头,一贯从容严肃的面孔瞬间崩塌,像个终于寻到娘亲的孩子,她抓住七叶的肩膀问:“你见过百花?她在哪里?” 七叶看到母亲的反应心下了然,只是不敢相信那个曾救过她,带她在五仙山生活的婆婆竟然会是百花仙子。原来她们的相遇,婆婆对她的百般疼爱都是有姻缘的,而姻缘在她母亲这里。 “她这次投胎作了我的双胞胎姐姐澹凰,已经去世很久了。她临死之前让我带话给你。” “什么话?” “她说对不起,让你不要再找她。” 阿祖呆了一瞬,眼眶发红,低声说:“师父,帮我照顾七叶,我和章珩去找百花。” “等等。”章珩伸手只抓住她闪身消失前的一抹衣袖。 七叶见父亲和伯伯的脸色都不好看,小心的问:“爹,百花仙子到底是谁?你和娘先前出去游历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是。百花为了救她的丈夫茹真上仙触犯天条被关在地狱,逃狱之后神识受到重创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就在这时她救下你的母亲。她们在七行山生活了上万年,同甘共苦感情深厚,直到有一天百花找回记忆,瞒着你母亲自降为堕仙随她丈夫而去。可是,她和她丈夫缘分已尽,天命难违,她又不肯放弃,就这样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到现在。” 七叶想起了澹凰,婆婆,想起她曾对自己说过的谎,无论如何都不准她下山的执念。恐怕那一世她是被她的丈夫伤的狠了,便将对爱的执着,恐惧和怨恨都加在她的身上。 章珩看她失落的样子,安慰说:“不要担心,你娘迟早会把她找回来的。” “不,我更希望她和她的丈夫能够再续前缘,哪怕现在每一世都需要受苦,可是如果有一天成功的话,她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很值得。”七叶觉得爱是执念是枷锁,一边痛着一边欢喜着,像疯子一样追逐太阳,像飞蛾扑火,但是她真心希望心中有爱的人能获得幸福,就像她现在十分渴望能回应方壶的爱那样。 员峤正在问方壶,“如果她永远没办法爱上你呢?你这样折磨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方壶表面上虽然在跟她说话,耳朵却一直长在七叶那里,听完她对第戎说的那番话,心底的痛和无奈烟消云散,因为七叶也在努力想爱上他,所以时间,挫折不再是问题。 “有意义,我和七叶活着就是为了让爱实现。” 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人,以及刚赶过来的宪帝和巍真听见。 七叶脸一红往自己爹身后蹭蹭,章珩无奈的叹口气,“平时看你耀武扬威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怂。我得陪你娘去了,到异界之后万事小心。” “哦,你和娘也注意身体。”说完又蹭到第戎身后,却发现方壶的视线完全穿透第戎,黏在她脸上。 “出发吧。”巍真眼睛扫过七叶,淡淡说着,右手向身侧一伸,旋转,咔擦一声,黑色的异界之门突然出现激起一团浓雾。 七叶惊讶的说:“巍真,你也会打开异界的法术?” “嗯。”巍真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看,青葱玉指毫无瑕疵,“没事就好。” 七叶想了想才记起他无意中伤到她手的事,随意笑道:“小事情不要在意,多谢你还专程到人间界帮我。” 巍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要对我说谢谢。” 七叶拍他肩膀,“也是,就咱俩这关系说谢谢见外了。查到是谁私通异界了吗?” 巍真嘴角轻扬刚想回答,方壶大吼一声:“七叶,走了!” 七叶身子一轻被方壶吸过去,被他夹在腋下飞进异界大门,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向门内飞去,最后只剩巍真一人站在门前,阴风鼓起他的发带和黑袍,左边的袖管空空如也,与发带纠缠着在身后翻飞。 ...... 【七叶抱紧我,待会双生界会刮起飓风将我们一行人分开,你一定要跟我走。】 七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保护自己,没必要分得跟他分在一个世界,不过还是听话的抱紧他的腰,风变大之后,干脆把两腿也缠在他身上。 可没想到的是,狂风之中他们都失去了意识,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他们竟然被卷进同一个世界里。 冷风划过脖子,七叶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天是粉□□白的,无垠的雪原也是粉□□白的。 七叶抱着手臂站起来,“这里就是双生界,好冷啊,比百足界还荒凉。” 一只热乎乎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你内力至阴至柔,在这儿会觉得偏冷一些。放心,有我呢。”从巍真的掌心有内力源源不断的流进来,七叶果然觉得热乎许多,她见方壶正站在前方严肃的看着远处,想起他内力是至阳至纯的,应该更暖和,便向他伸出手说:“方壶给我暖暖手吧。” 谁知他侧头冷冷丢下一句,“暖炉有一个还不够?” 七叶悻悻的收回手,什么嘛,方才还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这会马上又生气不理人,她眼珠一转将另一只手递给巍真说:“巍真你另一只手给我,咱俩互暖。” 巍真眼带笑意的说:“别淘气了,周围还有别人呢。” 七叶一愣,僵硬的回过头去,见第戎,宪帝,员峤各有表情的盯着她,急忙说:“我们赶紧出发找裂缝入口吧。” 第戎说:“裂缝肯定会开在有异界之眼的那个世界里,我和宪帝先确认这里是否有异界之眼,你们分头找裂缝入口。如果这里没有异界之眼,我会通知你们在这里集合先回去一趟,重新进来,到有异界之眼的那个世界去。方壶,宪帝,你们觉得如何?” 宪帝点头说:“嗯,就按你说的办。” 方壶在前面沉默的点下头,员峤走到他身边,自然的握住他的手。 “伯伯,宪帝,你们一定要小心。”七叶说完看到他俩牵手的样子,觉得胸口酸溜溜的,反省自己是不是与巍真亲密过头让他真生气了?如果主动示好能不能得到他的谅解和陪伴? “出发。”方壶一声令下,向右侧飞去。 “等等。”七叶急忙去抓他的手,没想到抓了个空。方壶带着员峤绝尘而去,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雪原。 七叶气的咬牙切齿,往常觉得他高冷的时候挺可爱,现在真心觉得讨厌,欠揍,“哼,巍真,咱们去那边。” “好。”巍真微微一笑,牵着她向另一侧飞去。 “那是什么?”七叶指着雪地上一个个浅灰色的圆圈问,从高空上看很难看出那些圆圈的实际大小,七叶觉得应该有几丈宽。 “那是异界浅坑。因为那里的结界壁太薄,冰层只有一丈厚,所以从高空看下去,那片区域的颜色就显得格外深一些。” 七叶闻言觉得身子有些发冷,“你的意思是那冰层下面就是虚无世界?” “对。” 七叶放眼看向雪原深处,这样的浅坑到处都有。 巍真接着说:“双生界是七个异界里面最不安定的,它的异界壁很薄,最薄的地方只有几寸厚。父神发现这个地方之后一直明令禁止任何人进来。” 七叶说:“没想到你对异界还挺了解的。” 巍真带着她转换方向,说:“这些都是魔君必须要了解的,而且我很喜欢这里,很安静很美丽,没有外界的骚扰。你觉得呢?” 七叶看看四周,“这里雪原的尽头还是雪原太没意思了。” 巍真笑着回头看她,“那我们去妲雅界,那里全是奇花异草。我把全世界的铸造材料都带进来,我们边打造兵器边看花海怎么样” “好啊,虽然有些天方夜谭,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巍真笑的十分灿烂,“你喜欢就好。” 七叶吓一跳,因为他从来不会这样笑,从小到大他再开心也只会适当的微笑,他说这是父王要求他必须做到的,不论到哪里做什么都要有储君的样子。 小时候巍真常常带着她到处飞,高山,瀑布,沙漠,草场。他的手也总是这么热乎乎的,直到这次他一时心急把变成凡人的她冻伤,七叶才明白原来魔族的体温会随着灵力增长变得越来越低,巍真的体温恐怕和北冥的千年冰晶石差不多了。 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冷,可见他对她的心有多么炙热,只不过她这个不争气的一直都不知道罢了。 第46章 镜里镜外 七叶觉得鼻尖有点凉,抬头一看,粉白色的异界天空落下鹅毛大雪,一会儿功夫,她和巍真的肩膀,睫毛,头发上都沾满了雪花。 七叶穿着白底黑花纹长裙,看起来还好,巍真整个人像披上白色罩头斗篷,看起来很美又有点滑稽。 七叶手指一点,巍真两鬓肩膀上的积雪凝结成白色七叶花,黑色长袍上的五彩花纹已经让他显得有些妖异,鬓角再戴上两朵花,活脱一个兔爷。 “七叶,不要调皮。” 七叶扯起嘴角,看他嗔怒时鬓角的花还抖了抖,哈哈大笑起来,“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你有那方面的潜质呢?” “别笑了,找裂缝要紧。”巍真训了她几句,不过始终没把鬓角和肩膀上的雪花去掉。 七叶说:“不是我不想找。这里到处都是雪,裂缝入口又隐藏在异度空间,怎么找?” 巍真问:“上次你怎么找到的?” “直觉加运气。对了,方壶好像知道怎么找裂缝入口,到时问他好了。”七叶说着话,透过密密麻麻的雪帘看到远处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她直觉的认为是方壶和员峤,可再一眨眼睛,几片雪花落下,那两个人影就消失了。 巍真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有什么?” 七叶疑惑的说:“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方壶和员峤是往那边飞的,怎么会去那里呢。” 巍真意味深长的说:“也许你并没有看错。” “什么意思?” “双生界应阴阳而生,两个世界相辅相成,相互映照。” 七叶灵光一闪,“就像镜里镜外?那......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看见的是方壶和员峤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样子?” “对,不过你从这个世界离开之后,另一个世界里的你也会消失。”巍真说完凝结灵力光球向远处投射过去,光球在飞行许久之后咣当砸在什么东西上反射回来。 “太神奇了。可惜有这墙壁挡着,如果能自由穿梭两界那不是更有意思?” 与此同时,双生界的另一边。 七叶一行人也是兵分三路,第戎和宪帝去确认灵界之眼,七叶和方壶,巍真和员峤沿着不同的方向去寻找裂缝入口。 方壶牵着七叶站在高耸的雪山上,山下方圆几里的景色一览无余,“裂缝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 七叶身子紧紧贴在他胳膊上,眼睛仔细的看着山下,“怎么知道的?上次在百足界,你好像也是一下子就找到的。” 方壶胳膊僵住不动,他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随风摇摆的冰晶耳坠,“原理很简单,裂缝释放出的能量比我的灵力小很多。好比两人对战,灵力高的一方很容易识破灵力较低一方的障眼法。” “那我们快过去把裂缝堵上,拖太久魔族的百姓会遭殃的。”七叶说完手一挥,向山下飞去。方壶看着她飒爽坚毅的背影,快飞跟上。 七叶没有看到过裂缝入口真正的样子,原来黑色冰晶的中央是螺旋花纹,中心有个小孔透出一线白光。 七叶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壶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放开七叶的手说:“得先看看这个裂缝有没有问题,你在这儿等我。”说完,他脚下轻点飞向高空,双手变掌,蓝色灵力凝结成复杂,古老的樊字,像盖戳一般哐哐哐盖在黑水晶石壁上。 七叶抬头看了一会儿,慢慢飞起,“我有事想问你。” 方壶没有回头,锦衣的长袖和下摆猎猎飞扬,“说吧。” 七叶向他走近几步,停下说:“你和员峤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爱她吗?你说过要娶她,誓言可以不作数吗?” 方壶手上施法未停,语气严肃平静:“她是我的义妹。几千年前员峤曾在东海海难中救下我,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想娶她为妻,但她当时并没有同意。她的救命之恩我当然会报答,不过。”方壶回头看到七叶就站在身后,“不过我从来没有发誓要娶她。当时我以自己的一半灵力,生命,地位化作锦衣对天发誓,将来穿上这锦衣的女子就是我的妻子,我定会爱她,信她,护她,直到我神归天道。” 七叶像放心了似得靠在他肩膀上说:“原来你没有骗我。” 方壶也好似安心一样,“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然后闭目凝神施法。可下一瞬他身子一顿,腹部窜出一股凉意,他惊愕的低下头,七叶纤细小巧的手穿透他的腹部,像一朵浴血的七夜花慢慢伸展开来。 “方壶,如果你真的爱我,请成全我和巍真吧。” 方壶胸膛费力的鼓动,颤抖着问:“为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巍真都比你更爱我,从几百岁我们俩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就从没从我身上移开过。你看。”七叶一手指向远方,“这么广阔的世界都是他为我准备的,不惜离经叛道,不惜作这个世界的罪人,只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你说,我该如何拒绝他。” 方壶粗喘几声,两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腹部的血洞很快结成冰晶,七叶的血手轻轻摆动,好像还不点不舍得从他的身体抽离出去。 “如果巍真不是魔族,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了。”七叶手猛的一抽,血沫喷涌而出,鲜红色的血滴泛着荧光,方壶的身体像被箭射中的鸽子失重坠落,狂风鼓起他的长发和被血染红的长袍,最后无声的陷进白色的雪地里。 在这之前,双生界的另一侧。 “七叶,不要再看了。”巍真伸手捂住七叶的眼睛,却被她挡开,“我要好好看,好好听,把这一幕记在心底,刻在灵魂里。” 七叶两眼含泪,努力压制着怒气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方壶将员峤按在怀里,用力的吻,吻的昏天黑地,用情至深,平时警惕如他,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 员峤喃喃的喊:“哥哥,你让我怎么办,我放不下你也忘不掉你。” 方壶痛苦的说:“仙界与七夜花一族的关系还需要我来维持,我曾发誓会娶你,绝对不会食言,你再等等我,好吗?” 七叶气的笑了,挥手唤出赢镇,低头从剑柄摸到剑梢,然后竖起剑身,看着锋利的刀刃轻声说:“巍真,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教训忘恩夫人的男人!” 七叶阴森森的扬起嘴角,却忽然注意到剑身上反射出两个黑影,她侧头看去见远处并没有人,那里只有巍真说的隔开两个世界的镜壁,“这两个人影是从哪儿来的?” “七叶,你怎么了?” 听到巍真说话,七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将剑身翻转,没想到剑上竟然倒映不出方壶,员峤,巍真的影子。 此时,在双生界的另一侧。 七叶长袖一拂,擦掉手上血迹缓缓向裂缝入口走去,每踏一步红色的灵火自脚下燃起,一寸一寸迅速向上燃烧,白色长筒靴变成黑色战靴,白底黑纹长裙变成黑色绣满彩花的长袍,绝色倾城的女子蜕变成俊美苍白的男子,直到他双脚站在黑晶石壁前,巍真像浴火重生的凤凰,嘴角挂着幸福得意的笑,一手放到石壁上轻声念诀。 从石壁中央的小孔里流出红色液体,顺着螺旋纹慢慢流动,流过的地方都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整块石壁开始向内凹陷下去。 “七叶,等咒术完成,我不再是魔,你也不再是妖,我们是异界里独一无二,自在又幸福的精灵。世界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也是彼此的世界。” 突然传来箭矢破空的声响,巍真眉头一皱,低头向方壶看去,见他还躺在哪儿一动不动。他猛的回头,见一道黑色月牙形的刀光向他飞来。巍真见是七叶,微微一笑没有躲闪。 七叶还站在镜壁破碎的口子后面,因为愤怒她用了十成灵力,但招数简单的很谁都能躲的过去,可见他站着不动,七叶失声大叫:“躲开——!” “嘤——!”黑光沿着巍真的肩膀竖着切过去。 七叶心一抖,眼泪涌了出来,“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躲开!” 巍真垂下眸子看着坠落下去的手臂说:“你忘了?我曾发过誓不能伤害你,如果伤了你就要加倍偿还。” “为什么要伤害他,只因为他喜欢我吗?”七叶伸展的手指慢慢弯曲 巍真微笑着靠在石壁上,“不是,是因为你喜欢他。”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喜不喜欢,你怎么会知道!巍真,你把咒术停止好不好,不要把裂缝打开!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巍真伤口血流不止,可他恍若不觉,脸本就苍白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回不去了。七叶,这几千年来,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毫无顾忌的碰触你,堂堂正正的娶你,每天都在想,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为的,就是这一天。只要裂缝打开,双生界的咒术完成,我们俩就可以永远住在这七个异界里,随意穿梭,我的灵力会消失,可体温也会恢复正常。” “不,我不要跟你留在这里,我根本就不懂情也不会爱上你。” 巍真突然大声道:“你是爱我的!只不过被他夺走了,我会带着你再找回来!”他说完反手一挥,石壁整个向下凹陷,阴风带着黑色浊气四处蔓延。 “哥哥——!”雪原上传来一声惨嚎,员峤冲向方壶的尸体,掏出昆仑镜照向他,似乎想扭转时间。 “员峤不要!” 员峤听到七叶喊声,手一顿,对她怒喊:“是你们害死哥哥,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呵,太迟了。”巍真身后的石壁终于炸开,黑色水晶四处飞溅,异界能量汹涌的向空洞里流淌,只消一会儿功夫便能将魔界摧毁,进而是仙界,人界......最后只剩下这里。 这时,员峤手中的昆仑镜突然飞起,照在黑洞入口,周围的时间戛然而止。 巍真震惊的看着昆仑镜,五彩光芒反方向旋转,光芒的四周映出一个人影,透明的,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人。 “方壶?!” 第47章 有情人 昆仑镜的光芒越发强盛,裂缝爆炸后四散的水晶碎片停在空中,然后迅速拼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巍真回头见裂缝重新合上,微笑着看向方壶,不过笑容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在里面,像是在自嘲愤恨,“上神果然好谋算,为了能用昆仑镜对付我,连身子都不要了。” 【彼此彼此,你为了做得到异界也算是不择手段,从几千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方壶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好听。 “哥哥!”员峤看到方壶的神识,一时不知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她快速念诀将方壶身体保存起来。 七叶咬紧牙关慢慢向巍真走去,“巍真,不要再执念下去,放手吧,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她的语气带着乞求和希望,希望这一切都能挽回,恢复如初。 巍真被虹光笼罩,苍白的脸,狭长漂亮的眼睛,他像以前一样温柔回答:“好,不过你得让我抱一下。” 七叶一听,反而后退一步,“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开玩笑。”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哪怕是你与我想爱的那段日子,我都未曾抱你一下。你看我失了一只手臂,闯下这么大的祸,回去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刑罚,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七叶,不要过来。】 七叶听到方壶的话犹豫一瞬,可她相信巍真是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又隐隐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不过你要说话算话。” 七叶朝巍真走去,方壶想拦住她,奈何他全部的神识都祭了昆仑镜,施法期间不能移动。 巍真张开手臂,七叶靠在他怀里,暖暖的,即使周围冰天雪地,他的怀里却像春天里的阳光, “宝儿,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七叶摸到他一侧的袍子已经被血浸湿,心一痛,“好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你伤的太重。” 巍真心满意足的看着方壶,“方壶上神总在这儿看着我怎么行,你忘了,这儿是双生界,裂缝在这里有一个,在那边当然还有一个,不过哪个是真的就不一定了。” 七叶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异界的另一侧,“伯伯和宪帝呢?我明明刚才已经通知他们。巍真,你把他们怎么了?” 巍真淡淡的说:“没什么,他们只是在忙着堵住裂缝而已。” 方壶哼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后这个才是真正的裂缝,第戎和宪帝是被你封印在幻境里。可是你既然没打开过,异界能量是怎么传到魔界的?】 巍真一只手紧紧抱着七叶说:“异界又不止这一个,我在每个异界都打通过裂缝,使异界之间相连,异界与现世相通。” 七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打开裂缝的咒术又耗费时间灵力,你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用几千年就做到这些,仙界甚至都不知道七个异界都是什么。” 巍真说:“有阴司,双生界,百足界,妲雅界,湛蓝界,无极界,壶仙界。” 【壶仙界!你见过壶仙?】 “嗯。” 七叶问:“壶仙是什么?” 员峤拿剑指着巍真说:“父神曾说过,见过壶仙的人必须死,因为他见过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现世生灵都是生活在光之中,随光明诞生的黑暗就隐藏在异界里,而异界的主宰就是壶仙。】 “然后呢?你和那个壶仙说了什么!”七叶死死盯着他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鹏天裂地的话来。 巍真低头看七叶的脸,眉梢,眼角,嘴巴依稀都带着她少女时的模样,她现在的神情和那时质问他为什么打不中猪妖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突然低下头做了一件几千年都不敢做的事,吻住她,用力的亲吻。 七叶愣住,想挣扎却被他抱的死死的,她气的咬他的舌头,他没有躲闪,两人的口中很快满了血腥味。 巍真的身子向后仰倒,从高空坠落下去。七叶以为他灵力枯竭,想用灵力将他托起,却发现她竟然使不出灵力了。 他们离冰面越来越近,下面是一个黑色冰面,看颜色就知道那处冰面很薄,如果他们俩人同时砸下去,冰面破裂,他们就会跌进虚无世界再也回不来了,“大人救命——!” 一边是觉不能打开的裂缝入口,一边是即将跌进虚无世界的爱人。方壶根本就没有考虑,瞬间将自己的神识打开,在员峤的惊叫声中,昆仑镜瞬间变大,成遮天蔽日的磨盘,方壶变成蓝色火焰 向七叶飞去。 一切定格住的时候,七叶发现自己一手被方壶拉着,一手抓着巍真,冰层已经破裂。巍真的下半身已经浸入黑暗之中。双生界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气流乱窜,微微颤抖起来。 七叶心弦一松,怒道:“巍真,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来!方壶的神识会被烧尽的!” 员峤流着泪给不管不顾的渡灵力给方壶,“把他扔下吧,和壶仙交易过的人早就不属于现世了。” 七叶心一沉,对巍真说:“上来,不要听她胡说,和妖神交易还能违约呢,壶仙也能,大不了受点罪,我们一起想办法。” 巍真深深的看着她说:“七叶,以我为阵眼,五仙山九冥的身体作引子,将壶仙分为七块封印在这里。”他说完手突然松开,七叶呼吸一滞想去抓他,却抓住个蓝铜色的鼎器。 雪窟窿下面像一潭黑色死水,平静无波,整个双生界却已经晃荡崩溃的不成样子。 【七叶!】 七叶回过神来,她没时间为巍真痛苦,因为方壶周身的火焰越来越小,从蓝色变成浅蓝色,员峤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方壶,告诉我该怎么办?” 【不要管我,按巍真说的做。】 “可是壶仙在哪里,我该怎么做?” 【这七个异界就是壶仙,壶仙就是异界,他是灵,没有实体,是意念,可以干扰陷入黑暗之人的意志。】 七叶握紧方壶的手闭上眼睛,屏气凝神,黑暗中她沿着铜壶上面残留的灵力四处寻找,一点,两点,三点,密密麻麻。 七叶将神识四散开,却因为灵力消耗巨大,想要将七个异界完全封印就必须要...... “方壶,我的灵力不够,必须要用神识祭妖壶。对不起,我必须救你们,救爹娘,婆婆还有.....” 七叶双目被黑暗吞噬,黑色妖光从眉间射出照亮四面八方,她很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意识不由自主的扩散开来,瞬间游走过异界,魔界,人间界,仙界,妖界,还有太多她没见过的地方。 最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裂成数块,像流星坠落在各个地方。 ...... 七百年后。 东海边的小渔村传出一件奇事。村西头葛村长的儿媳妇生了对龙凤胎,长的可爱不说,两个孩子还是手牵着手出生的。 孩子一个月大的时候,葛村长豪气的请村里人喝满月酒。将两个孩子放在铺着红绸的桌子上,女娃娃戴个小花冠,红肚兜上绣了个宝字。总是笑呵呵的,大眼睛完成两个月牙。男娃娃眉间点红点,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四周,红肚兜上绣了个蓝字。 孩子前面摆满了抓阄的东西,馒头,算盘,书,笔,银钱,苹果等等。 围观群周都笑着,有的让抓书,有的让抓银钱,没想到两个孩子都不约而同的抓住放在最边上的匕首。 女娃娃一看有人跟她抢,哇的大哭起来。男娃娃吓一跳,眨着大眼睛看她,默默松开手抓书去了。 孩子单纯可爱的动作和反应逗的周围人哈哈大笑。谁都没注意到后面站着两个美丽卓绝的身影,女子低头抹泪,男子轻声安慰说:“阿祖,慢慢来,孩子们只要活着就好。” 阿祖点下头说:“如今五仙山已经变成七仙山在东海飘来飘去,等找到固定七座山的方法,我们就能早点让他们回来。” “嗯。”章珩搂着阿祖的肩膀看着七叶,突然无奈的笑起来,“不过咱们的七叶还是没太大长进,难道她不知道兄妹和夫妻是不一样的吗?怎么能带着方壶乱投胎。” 阿祖笑道:“我倒是觉得她已经尽力了,魂魄四处飞散的时候,七叶能抓住他已经不易,只要能在一起不论是朋友,亲人都无妨。两人再努努力,来世或许就能变成夫妻了。世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章珩说:“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章珩牵着阿祖离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员峤和岱屿也在看着人群中的两个孩子。 “二哥,你说七叶到底长没长出第七枚花瓣来呢?” 岱屿说:“早就长出来了,只不过一直被方壶当成小茶的灵魂碎片养在神识里,他自己没发现罢了。” 员峤惊道:“啊,原来你早就知道。” 岱屿急忙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 员峤扒开他的手说:“算了,反正一切只是误会,当年我救的又不是他,墨涛和哥哥长那么像, 当时场面又混乱,弄错了很正常。” 岱屿用扇子敲她脑袋,“真的放弃了?” 人群中央,女娃娃不知因为什么事,抱着男娃娃吧嗒亲一口,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员峤深叹口气拉着岱屿说:“嗯,我要放弃得不到的,珍惜所有的,墨涛对我很好,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此文已完结。 感谢大家对我这个小萌新的支持~~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不轻易言爱,却默默爱着他人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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